太醫給我把了脈,說胎兒康健,又開了安胎藥叫我服下。萱萱帶人清理幹淨廣明殿退到屋外守着。陳蘊坐在榻旁,一言不發。
手還是冰涼的,發着細微的抖。孩子還在我的肚子裡,而我卻去冒這麼大的風險。
“殿下,已經沒事了。”陳蘊好似一眼就能看穿我的想法,她緊緊地握住我的手,“都過去了。”
“可我感覺血還在我的臉上……”
“已經擦幹淨了。”她擡手摸了摸我的臉頰,攤開給我看,“你看,已經沒有了。方才洗得很幹淨。您很累了,先歇息吧。”
我不敢閉上眼睛,攥着陳蘊的手,強迫自己冷靜:“明日朝堂上,裴家的人必定會上書谏言彈劾我,說我殺了驸馬犯下大錯,讓我退位還政。你記住,一定要讓我們的人緊咬田議刺殺皇室這一點不放,即便我們成了婚,但到底他是臣我是君,君臣綱紀遠在夫妻綱紀之上。他犯上弑君,本宮自衛反殺,田家連坐是死得其所!若是不嚴懲,必将君不君、臣不臣,國不國。還有,你讓彤管使今夜就将田府的人圍起來,不許他們給任何人通風報信,也不許任何一人逃出去!”
“殿下……”
“他們還有可能用我腹中胎兒做文章,說她是田家子嗣,也會說我是田家兒媳,若是連坐,我與孩兒也在其中。你們便咬住皇家血脈高于田家血脈,田議已死,婚契已毀,我與他不再是夫妻,便也沒了連坐一說。還有……”
“殿下!”陳蘊大喊一聲。
我微微一愣,她擡手将我臉上的眼淚拭去,“這些我都會處理好的,您先歇息吧。您的臉色好蒼白,手也好冷。已經子時了,明日還要上朝呢。”
我好像才感受到眼淚從我的眼眶裡流下來,心髒的疼痛再也壓抑不住,蜷縮起來哀哀痛苦:“阿蘊,我終于……終于把田家除掉了。我終于……為我的母親報仇了……終于不用再忍受那惡心的婚姻與丈夫……”我擡起頭,喜極而泣,“我好快樂哈哈哈哈……我真的好快樂……”
陳蘊傾身将我冰涼的身體擁住,溫柔地、平靜地拍着我的背:“是的,你做到了。明天過後,一切都會好起來的。你有了屬于你自己的孩子,還為母親報仇雪恨,你會實現所有的願望,平平安安的活下去。睡吧。”
緊繃的身體瞬間松懈,困意襲來,視線越來越模糊,最終歸于黑暗。
夜半時分,有什麼人正在摸着我的肚子。我瞬間驚醒,宋君若褪去铠甲,一身素衣坐在我身邊。溫暖的大手隔着被子摩挲着,我一把抓住了他。
“阿若……”
宋君若沒有說話,側躺下來看着我。我将被子分與他一些,睡意朦胧,可他卻仍舊睜着眼。
“你……你怎麼來了?”我努力撐着神思,根本不知道自己說了什麼。
宋君若還是沒有說話,眼睛像靜潭一般望着我。
“我……”我不知道該對他說什麼,但是有些事情他是必須知道的,作為親人,作為摯友,“我有孕了。”
宋君若掩下眸子,我看不清他的神色,隻感受到他環抱住我的雙手輕柔又小心:“為什麼不找我幫忙?走這一步險棋,萬一真的出事了,你讓我怎麼辦?”
“不會出事的……我都安排好了。什麼都安排好了。”
“連我都安排好了?把我調去北宮門,讓我遠離廣明殿,到現在才能跑到你身邊?”
我捏了捏他的耳朵:“如果你守在廣明殿的門口,那這就不是一場意外,而是我可以謀害。隻有你不在,他們才會相信這是場真正的意外,田議蓄意謀害公主,被公主反殺至死。”
宋君若沒有說話,但是呼吸變得遲緩冰冷,他好像有點生氣了:“以後不可以這樣。”
“知道知道……你别說話了,我好累,我要睡覺了。”
“我沒有在開玩笑姜毓卿。”他的聲音忽然嚴肅起來,“把我調到南宮門,我要守着廣明殿。”
“這個……我自有打算……”我輕輕地拍了一下他的腦袋,翻了個身,“睡覺了,我好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