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冬寒盛萬物眠,歲除送暖千人歡。
冷峭的嚴寒抵擋不住除歲的歡鬧,天色還未暗,整個神都已沸騰起來,各坊市人群聚集,沿街售賣之聲不絕于耳。
李餅聽着府外傳來的熱鬧之聲,内心期盼又興奮,他催着李福快些上年夜飯,已經迫不及待想要出去遊玩了。
李家人丁稀薄,李稷這一脈便隻有李餅一人,李餅母家乃是江南一帶的豪門世家,李餅母親病逝後,便與之鮮少往來,是以每年的團圓飯,李餅也隻有和府中下人同過,隻不過今年有了邱慶之。
邱慶之此刻正在廚房幫廚,廚娘張嬸正在準備五辛盤,幾十道菜擺滿竈台,下面生有火溫熱着。張嬸很喜愛邱慶之這位小郎君,常誇他聰明伶俐,做事麻利,模樣還俊俏,要不是這幾日府内人手不足,邱慶之被安排來幫廚,他還不知道自家小郎君帶回的這少年如此懂事讨喜。
“邱郎可以了,端到席上吧。”廚娘張嬸終于直起勞累了一天的腰說道。
“好,我去叫福吉他們來幫忙。”邱慶之說完便跑了出去。
不一會兒來了十幾名奴仆陸續将菜肴端至正堂中的桌案上,李餅早已坐在主位,他看着滿桌的菜肴即将上齊,叫了邱慶之來與他同坐。李府中還有幾位長者皆是少時便伴随李稷左右,便也在李餅這桌落座,其餘丫鬟仆人們都另坐他桌。
李家不管是李稷還是李餅甚或故去的李家主母,都是待人寬厚,是以李家做事者,鮮少請辭。
李餅見衆人皆落座,端起桌上酒杯,微舉起,聲音清亮說道:“祝願新春已後,吉吉利利,百事都如意。”
“好!”衆人齊舉杯,幹盡杯中的屠蘇酒。
邱慶之身處這團圓熱鬧的氛圍中,一時間有些百感交集,他側頭看了一眼身邊正在給他夾菜的李餅,忽然笑了起來,隻覺内心一股溫熱的暖流流向他的四肢百骸,他就這麼看着李餅傻傻笑着。
“你傻笑什麼,快吃啊,這三日暫馳宵禁,飯後我們去街上玩,有傩戲看呢!”李餅輕撞了他一下,邱慶之回過神,看着碗中李餅給他夾的滿滿一碗菜,心裡溫暖喜悅。
李餅就吃了兩口,便看着邱慶之,等着他吃完,邱慶之瞧他這心急的樣子,也加快了進食的速度,但是又給李餅盛了碗長生粥,讓他把這碗粥喝了才行,李餅本不想吃,但還是端了起來,一口口吃完。片刻後邱慶之也将碗裡的飯菜吃完了,李餅迫不及待地拉着邱慶之起身,跟衆人道了禮,兩人便準備一同離去。
邱慶之将狐裘披襖和狐皮帽給他穿戴好,收拾妥當準備出門遊玩,李福見狀猶豫了下還是勸阻道“郎君,除夜人多,且天冷,不若在府上玩會兒罷了。”李餅聞言不悅道“我都十幾天沒出門了,今日要守歲,我們去玩玩便回,況且邱慶之與我一道,福伯莫要憂心。”說完不等李福回話,拉着邱慶之便出了府。
李餅像隻沖出牢籠的鳥兒,拉着邱慶之在街道上狂奔。
他們一起觀看了傩戲表演,兩人也買了面具帶着,跟在隊伍的後面,學着前面人的動作,跳起了舞,他們彼此看着對方滑稽的動作,笑的前仰後合,隻是兩人清脆的笑聲很快便淹沒在這吵鬧的紅塵巷陌中。
李餅兒時的時光總是寂靜冷清的,往年即使是在熱鬧的除日這天,他也僅隻有一個時辰時間,在李福的陪伴下,出府遊玩一番,且不能離府太遠,不能離人群太近,不能與商人采買,有太多限制,禁锢了他的童年;而邱慶之的兒時時光,總是在為生計和阿娘的病情奔波着,他從未停下,也不敢停下,來看看這個世間的美好。
此刻,他們手拉着手,恣意地穿行在神都的街巷坊市,那青春稚嫩的臉上,是最為純真赤誠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