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來來,都過去那邊吧,學校組織開會。”李哲站在班級門口,朝裡面大聲通知。
他臉色并不輕松。
隔壁的高三生跳樓身亡的事,備受媒體和社會方面關注。學校緊急召開會議,重點關注高三生的心理健康。
身為高三年級主任的他,更是忙得腳不沾地。
楊識栯和陳桉茗跟随人群下樓。
天空飄起小雨,黑壓壓的一片人往綜合樓趕。
學校沒有明說,但大家都知道這是為什麼。那天,一些外出的學生回來将事情傳播開,加上各種添油加醋,已經延生出五花八門的版本了。
會議室内,心理老師的聲音放得很低,很緩和。
進行到一半時,後排開始有人忍不住脫離主題,自顧自小聲議論了。
嬉戲的話語中還不時夾雜幾句對已故同學滿是惡意的猜測。
這些話清楚地落在站立于後面的陳郁耳裡,她眉頭往中間攏聚。
雖然不知道具體是誰說的,但是能将範圍鎖定到某排男生中。以那道聲音為中心,緊随難忍笑意的輕浮話語。
真是惡心
“好,那你明天直接回來就好。”
李哲一邊從門外進來,一邊對着手機回複語音。他擡頭,發覺陳郁看着自己,笑着擺擺手:“沒事,班裡一個同學。”
陳郁略思索,不确定問道:“溫向陽?”
“啊,對。”李哲上半身後仰,将手機收回口袋。
“小溫也休息半個月了,說是明天願意回來了。”
這場輔導呈現的效果微乎其微。底下的同學非常不積極,對于主講老師的互動,都是拖到最後迫不得已,才有人站出來回應。
就姑且為他們辯解,是因為突然發覺死亡離自己這麼近而沉默吧。
結尾宣布全體高三生破例秋遊時,底下才發出一些堪稱反響的聲音。
更确切的說,是掩蓋不住的短暫壓抑的驚歎。
結束後,走廊擠滿了人。陳郁越過被堵死的電梯,順着階梯往下走。
在淡淡的憂傷中,多數人更偏向明天可以出遊的喜悅。
出了辦公樓,随着路線的不同,陳郁慢慢從學生群中脫離出來。
天氣開始變涼了
她呼吸着雨後帶着濕潤的清新空氣,路過校門口時,朝外看了一眼。
那天晚上,她做了一個夢。很奇怪,很不應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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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摸了我的臉,好真實的笑。】
溫向陽手掌貼上臉頰,對着窗外的落日,重現陳郁撫摸自己的樣子。
那個笑容,不能用簡單的漂亮和美來形容,應該說,讓人心震蕩,讓人甘願沉溺于她帶來的溫柔沼澤中。
是什麼時候來着
眼前朦胧夢幻的光怪陸離,漸漸凝結顯現出陳郁的臉。
她眉眼彎彎,唇角蕩開溫和又克制的笑,似乎能讓人心裡繁花開遍。
随後被風吹得波瀾飄散。
幻境破滅後,窗外的城市已經被夜色籠罩。
呆坐在床上的人努力回想陳郁觸摸自己時的畫面出自哪裡。
現實是不可能了。好像比想象真實一點,那應該是夢裡。
那是哪一次呢?
根據時間對比,一個個推斷排除,最後時間确定在去看病那天。
那天早上,她有睡着過嗎?
溫向陽肩披薄被,腦袋歪靠在牆,垂眼注視着窗外。
對面的寫字樓從下到上唰的一下接連亮起燈光。她眼睛也瞬間明亮了許多。
哦!
對!她想到了,是麻醉的時候。那段畫面産自麻醉後的夢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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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晨。風橫穿城市,穿過高大的建築空隙,拂過成簇的樹葉,嘩啦啦作響。
輕柔的微風把入秋的冷意和枯黃的落葉帶到溫向陽身邊。
她再次踏進分别了半個月的校門口。操場那邊還在進行早集合的領導發言環節。
她靠近樹時。站在樹下的李哲瞧見了她,揮手喚她過去。
站立于他左側的陳郁,察覺到他的動作,有預感地轉頭看去,瞳孔在看見來人的一瞬間微微放大。
溫向陽早就發現陳郁了。或者說,在陳郁轉頭的前一秒,她還在盯着她的背影。
陳郁眼神輕掃過溫向陽連帶她身後的建築,便轉回頭。
整個過程行雲流水的自然,沒有讀心術的話,是絕對不知曉她此時心裡的翻湧。
“都快解散了,别過去了,在這站一會就好了。”李哲說。
陳郁聽着輕巧的腳步聲經過身後,心裡的擔憂少了幾分,可還沒能徹底消散。
最後腳步聲在李哲右方停下。
三人呈一條直線,李哲隔在中間。
周圍還分散着其他老師。大家都不約而同朝向領導身處的舞台。
“同學們也知道,最近......”
陳郁保持着原本的姿勢望向前方,眼前卻不停重播剛才那一幕。
其實,她根本沒看清溫向陽的臉。但是隻要确定她平安無事來學校。壓在她心口的石頭就變輕了。
陳郁在等李哲向溫向陽發出一些類似于閑聊的邀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