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長的等待中，處于陳郁視線邊緣的溫向陽一動不動望着門口。

時間長了，陳郁忍不住好奇，順着她的視線過去，牆上的血迹極其奪目。

溫向陽仍然保持姿勢盯着，嘴角似乎在組織語言，小幅度的自顧自嘀估着什麼，眼眸和腦袋也随着動。

被吓到了？陳郁疑惑地往前傾，胳膊撐在桌面，無意識拿起一支筆想。

“那個......”

溫向陽扭頭看陳郁，緩慢繼續說。

“我弄髒了牆......”

“需要我...打掃嗎？”

陳郁聽到這話，指尖晃動的筆停住，忍不住微微瞪大了眼睛看她：？

有時候她真想打開這孩子的腦袋，看看裡面想的是什麼，為什麼每一次腦回路都這麼可愛。

陳郁氣音帶笑，眉目舒展開後彎起，饒有趣味地反問。

“你想怎麼打掃？”

嗯......溫向陽轉着腦袋尋找打掃工具，陳郁望着她淡笑，直到女孩終于停下來對着自己的木乃伊手臂沉默，她溫柔才開口。

“等會我處理就好了。”

陳郁收回視線，嘴角的笑一直挂着，她随意用筆帽輕敲桌面，才突然想起還沒做記錄。

寫到年齡一欄時，陳郁習慣寫下十六又反應過來馬上劃掉。

溫向陽已經十七歲了。回想起來還真巧，她十七歲生日恰好是秋遊那天，隻是好像連她本人也在那天晚上才記起。

遙想回一個月前，陳郁在秋遊途中從其他同學口中得知這件事，就一直在腦海裡提醒自己一定要在當天給她留下美好回憶。

火爐的火漸漸暗下去，陳郁坐在烤架旁，火光映在她臉上。在她身後的溫向陽裹緊敞開的外套衣襟。

挂在木棚屋檐下的照明燈往四周發射，光束向外延伸出去照亮了河邊的砂石，再遠一點的光就被黑夜吞沒了。

陳郁手中是剛被加熱過的肉串，烤串在饑餓下顯得異常美味。

溫向陽雙手抱胸，右手收進衣襟裡，隔着裡帶去摩挲打火機的金屬外殼。

她憑借站着的優勢垂眼注視陳郁。

到了八點，點完名後，大家漫步在折回主區的路上，隊伍越拉越長。

純黑的樹木剪影尖銳地刺向空中，隐藏在這之下的小路每隔十米一個路燈，細長的人影投在石路面上。陳郁走在最後，黑影若即若離觸碰她的腳尖。

踏進主區，陳郁落後于隊伍，隔着外圍的木栅欄發現溫向陽放慢速度和陳桉茗說話。

“他們人呢？”溫向陽問。

陳桉茗嘴角抿成一條線，喉間溢出氣笑聲，搖搖頭。

溫向陽眯眼看她，見她不說話，而後随意掃了周圍幾眼。

隊伍裡的人稀疏了許多，有些人直接不見了。

“你們......是不是在搞什麼驚喜之類的。”

溫向陽最近一直沉迷于視聽語言方面的知識，這對她的影響就是有時會把電影代入現實世界。如果按照影片發展來說，接下來可能會突然出現一個和現在氛圍截然相反的畫面。

陳郁秀眉一挑，有些意外她的直覺，開始懷疑他們這個驚喜是不是布置的太倉促、隐藏的太拙劣，在女孩眼裡和透明沒兩樣。

見陳桉茗否認，溫向陽不再問，轉身繼續走。

随着她轉身，主區的燈光頃刻間全部熄滅。同一時間，遠處一個發散的橙色光源模糊的移動，在黑暗中燙出個洞。

溫向陽轉身，在陳郁眼中化為一片截斷光的黑色剪影。

光源在靠近溫向陽，身處後面的陳郁隻能看見她背影輪廓上的柔和光邊漸漸變的清晰。

少年人獨有的清瘦身形，流淌的浮光中飛過白色的點點，一陣強風自人群中穿過，黑影的發絲和外套被風強硬地揚起拍打在身上。

陳郁用手将遮在眼前的劉海拂開，眼前的少年好像變得透明，如同風一樣飄逸，似乎下一秒就會被風吹散，然後融進光中随風消逝。

發絲邊緣染着光被風吹的亂舞，發光的發絲淩亂交織，如同刀光劍影般的打鬥。

溫向陽的背影輪廓越來越清晰。

搖曳的橙光來到近處，一個插滿燭光的小推車在衆人的簇擁下停在溫向陽身前。

陳郁往旁邊一步，融入人群中和她們一樣将目光放在女孩臉上。

一個布滿裝飾的三層大蛋糕，最上層插着十七根蠟燭，此時剛經曆過大風，同學們的手還在小心翼翼的圍成圈護着。

溫向陽第一反應是低頭查看手機日期。

楊識栯趁她還低垂着腦袋跳起來将生日帽扣在她頭上。溫向陽擡頭直面他們投過來的目光。

“生日快樂！！！”鼓掌聲随着她擡頭響起。

手持式彩帶被用力朝上甩開，在他們頭頂揚開，其中一根勾住了溫向陽的生日帽，掉落在胸前時她伸手接住，又被她們要求帶上。

溫向陽嘴角複雜的笑，用力壓住眉眼，她視線自左往右掃過圍聚在身邊的每一張臉，而後定在推車上的蛋糕，聲音模糊向他們道謝。

“謝謝。”

“這沒紙巾，别哭啊，錄着視頻呢。”

楊識栯手機橫在臉前，她借着屏幕裡的畫面去尋找溫向陽的肩膀，笑着拍了拍。

強行打破煽情氛圍，溫向陽本來快流下的淚硬是被止住了。

“快快快許願啊溫向陽！”

“等一下蠟燭被風吹滅了！”

衆人裡三層外三層圍住，别說風了，連隻蒼蠅都進不來。

催促注視下，溫向陽上前一步站立在蛋糕前。

被人提醒雙手合十，她手掌貼合，眼睛閉上。

陳郁盯着女孩的側臉，原本鼻尖跟食指有一段距離，但是在不知不覺中，女孩似乎虔誠的情不自禁地低下了頭，食指自然地觸碰到鼻尖，貼至嘴唇。

一睜眼，光亮驅散幻象時，溫向陽又為自己剛才陷入情緒的認真樣子感到羞恥，沒有接過切蛋糕的刀具。

見大家在開心地圍在推車旁，溫向陽手裡端着第一塊蛋糕不自覺往後退，直到退到人群邊緣肩膀觸碰到了什麼，她才有些錯愕地回頭。

她碰到了陳郁的肩膀。

許願結束後就默默站在後面的陳郁，此時看着她微微詫異的表情，一直噙着笑意的嘴角朝她蕩漾開淺笑。

“生日快樂。”聲音不大，隻能讓兩人聽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