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低頭掃開落葉,刨開了薄薄的一層土壤,藍盈盈的光芒從中透了出來,粼粼海波般灼目。肉眼觀之,挖洞之人根本就沒想過要藏,反倒像是因許久未打理而蒙上了薄壤。
“淡淡的血的味道。”謝子沫聞了聞封鎖印道。
然而她還沒再說什麼,桑雪裡已經面不改色在自己胳膊上深深劃了一刀了。
“你做什麼?!”謝子沫大吃一驚,忙拉過她的胳膊仔細查看。
“為了防止你先下手為強。”桑雪裡任由她抓着,滿不在乎地說。
也不想想她的血有沒有用啊……
當然,是有用的,畢竟她是創造出來的神羿,而這棵樹,想來是完完整整真真正正的初神木了。
樹根盤曲,在腳下編織出蛛網般的路,彎曲而下,最後直伸掉到了柔軟的土堆裡,嘩啦啦撲了二人一臉灰塵。
“空了……”謝子沫拍幹淨灰塵,對上了空蕩蕩的樹根,“是她嗎?”
“嗯。”桑雪裡摸了摸空處的樹根,有些已經失去生機了,在觸碰之下輕易破碎成齑粉,“這棵初神木,是用她培養的。她既然已經不見了,樹便也慢慢失去生機了,不過看上去她并沒有出來太久。”
空間裡的瑩瑩藍光落在眼睫,是珠玑藍珀醞釀的簾幕,微微垂落在誤入星河之人前。
“機器人……”謝子沫腳下碰出咔嚓一聲,低頭看去,卻是一個圓盤形的機器人。
又是圓盤形的機器人。
桑雪裡皺眉蹲了下去,下意識地尋找照片,然而她找到了比照片更寶貴的東西……是記憶磁片。
“這個東西……”謝子沫默然片刻,轉頭看着桑雪裡,“雪裡,你真的相信席舟嗎?”聽她的語氣,好似桑雪裡說的她一定會認真納入考慮。
“不,我從來沒有完全信任過他。他畢竟是帝星塔的一員。”桑雪裡說,“我知道你想說什麼,他為什麼會有你母親的機器人是嗎?我的想法是,他研究過你們。畢竟他是雙子樓的管理員,我從沒忘記過雙子樓是幹什麼的地方。”
“這樣。”謝子沫點點頭,神色有些晦暗不明。
如果真有什麼,那一定是發生在她孤兒院的那段時期了。人很少記得五六歲之前的事兒,她也不例外。雖然之後出于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心理去看過那個孤兒院,但那裡隻剩一片廢墟了。在營養艙中生出,被丢棄到那麼一個破敗黑暗的孤兒院也無可厚非,在她回謝家不久後,孤兒院就因為非法集資與兒童交易被封了,她後來發覺其間有謝靖晟的手筆,想來是為了隐瞞自己不光彩的身世。而那段日子至今思來也不堪回首,她沒有什麼朋友,總是會被投喂一些不知名的東西,也會被抽出一些東西,而來來往往的人陌生的眼神審視着孩子們……她是自己選擇遺忘了。
她還在回憶那些舊事之時,桑雪裡已經撿起磁片讓薄識别解讀了。
那是一段錄像,視頻猝不及防出現的一瞬間謝子沫幾乎要屏住呼吸了。
“教授教授,千聞教授!”鏡頭在稚嫩的童聲中轉了個天昏地暗,最終對焦在一個女人身上。女人大概一百來歲,樣貌依舊年輕,她穿着白色大褂,戴着一副圓框眼鏡,金發在腦後利落地紮了一個高馬尾。她很像謝子沫,尤其是那美麗的容顔,那攝人的藍色雙眼,仿佛冰花在冰河世紀的雪底綻放,帶來了絲絲破裂而出的生的喟歎。身邊堆放的是亂七八糟的機械,她坐在其間有些omega的嬌小,卻又有種神奇的美感。
“嗯?”被小孩子的話語打斷了工作,她也不惱,隻是放下了手頭的工作笑吟吟地看了過來。
“教授,可以看看小寶寶嗎?傅大哥說他做的這個攝像機可以拍出小寶寶是alpha還是omega呢!”
“是嗎?又在胡說八道了。”千聞雖然語氣訓斥,但也沒有阻止攝像的小女孩湊過來摸她的肚子。
“大姐二姐又給小寶寶做了新衣服,哎,還要多久才能看到她穿上啊?”
“還早着呢,才三個月大。”千聞說。
“好吧,反正她們吵歸吵,一個做alpha寶寶的衣服一個做omega寶寶的衣服也分工得很好呢。”小女孩說道,“教授!你覺得這會是個什麼性别的寶寶呀?”
“唔,不重要,beta就挺好的。”千聞的眼神中蕩漾溫柔的漣漪,任誰都能看得出來對于這個孩子她是很期待的,“平平凡凡普普通通的就挺好的,什麼性别都不重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