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她的名字才叫盛見,我是沒有名字的。審判日留下的孩子寓居于機械之中,以圓盤機器人為本源。而我是她的衍生品,溶于她死去的肉身中,隻是為了讓她能再回到這本該死去的人類身體中。”少女微微垂眸,目光落在巴洛克雕花椅精美的圖案上,“如此,你明白了嗎,我所投射出的她真正的想法?”
為什麼要讓人類的靈魂蝸居于如此低級的機械呢?無法言語,難以動彈,這和囚籠有什麼分别?而為什麼偏偏是那位機械智能的産物有着人類的形态,投射人類的意志呢?
這樣的迷題仿佛永遠無法得到解答,隻能解釋為命運審判所開的一個玩笑。
如此悲涼又戲劇。
但是,這番話符合全人類的利益,而經過這麼多天的相處,席舟也發現盛見真的空蕩蕩的。于是,席舟帶着從先行之境帶走的圓盤機器人回到了人類社會,在複命後投入了這樣的利益雙向的研究。
要确保盛見的意志能夠與人類的身體兼容,同時保持其原有能力,這是一個巨大的技術難題。席舟架接着雙層處理架構,嘗試開發高度BCI,又嘗試構建高級生物通暢協議,日日夜夜。在嘗試中,對選擇掃地機器人的研究又産出了無數的圓盤廢物,堆積如山。
盛見似乎在夜晚極度活躍,也許是因為平日裡也總是在夜晚才得以自由吧。偶爾席舟累得睡着了再醒來時去尋找圓盤機器人,它總是在窗台上看着遠方的夜空。看到席舟時它會咔咔咔得轉動身體,用兩隻紅色的小點盯着他。
中央送出的探險隊在幾個月後徹底失聯,随着時間的流逝被宣告了死亡,算來至今生還也隻有席舟與華回珘二人罷了,他們都緊緊守着盛見的存在這個秘密,華回珘銷毀了自己的機甲,席舟開啟反偵查系統,二人許久沒再聯系。
研究很容易違反倫理原則,但席舟心裡仿佛懸了一杆标尺,永遠隻是從邊緣擦過。
“先生,你這樣是打算為我賣命多久啊?”和全知全能的成熟姐姐相比,妹妹似乎是個完全相反的幼童。席舟給她造出了足夠承擔起盛見力量的聲音傳導器,盛見便總是如孩子一般叽叽喳喳。
席舟沒再糾正她的戲稱,手上的動作也并未停止,“自有下一代的,人類無法永生,但會有下一代來傳承的,你不用擔心,雖然人固有一死,但科學不會。”
“可是先生,隻有你這麼好呀。”盛見的語氣仿佛讓人能描繪出小女孩歪頭的模樣,“你好像我姐姐。”
“像什麼?”席舟随口道。
“你們都有一種仿佛能夠俯視自己俯視一切的冷漠感,唔,像神一樣。”盛見忽而笑了一下,“哈哈,不過姐姐愛我,先生可不會有這種感情。”
“是嗎?”席舟思考了一下,“其實有的。你的……唔,創造者,那個人類,我很認同他,你很美很神秘,對于我們這種科學家來說,很難不愛這種造物。”
“先生這是把我當高級機器人呢。”盛見笑道。
“比把你當神好。”席舟也不知真假地笑道。
“倫理束縛,這便是科技停滞的原因。”帝都科研院的這一屆院長左思聞是激進的左翼,“沒有犧牲,何來前進?”
“席舟,你是真正的天才。”帝國新一隊科研艦隊再次出發前往對先行之境的探索後,左思聞叫住了奉命來為艦隊做指引的席舟,“不過,天才總是難免懷才不遇和落入感情的束縛。”
“倫理問題是最基礎的尊重問題,居高臨下的傲慢反倒是對科學的漠視。”席舟彬彬有禮地回答道,“在下也并非天才,謬贊了。”
左思聞凝視着他離去的背影,緩緩歎了口氣,朝遙遠的ip發了一道信号。
“哎,還是讓我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