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讓我出任務了?”
“這話說的,我什麼時候沒給你任務了?”
“以前都是在辦公室裡,現在是要帶我去現場了嗎?”
“是是是,算是吧,在醫院裡嗎,我一個人去不方便。”
“看蔡元喜的老婆啊?”
她倒是機靈,一下子就猜到了。
“知道了那就快走了。”
何為催促着,順便還帶走了一些關于蔡元喜的資料。
“何隊,”胡北月看他并不是很想跟自己說實話,她就自己開了口,“你是覺得,這個蔡元喜有詐吧?”
她的話驚住了何為,也讓他停下了手裡的動作,自己之前并沒有真的帶她一起辦過案子,隻是在查找資料的時候,會讓她幫忙,沒想到,她竟然還能自己拼湊出案件的真相來!甚至還有何為沒有宣之于口的那些猜測,她也想到了。
“你看出來了?”
“要是你真覺得那個趙必啟是兇手的話,你肯定會自己帶隊去抓他的,可是——你讓蔣方義去了。”
“就因為這個?我可以把它理解為,這是你對蔣方義的不信任,和對我的擡舉嗎?”
何為還在跟她打趣玩笑,沒想到胡北月卻并不買賬。
“何隊,你不相信我,帶我去,隻是為了不讓當事人尴尬而已。”
“沒有,我什麼時候不信任你了,那麼多重要的線索,可都是你查到的!”
“是嗎?可我怎麼覺得,你還當我是個小孩,不願意給我很重要的任務呢?”
“多心了啊!你怎麼跟古令奇一模一樣啊,那嘴天天叭叭的,我還能虧待你們了?再說了,每個人都有自己該在的崗位嘛,你的工作,才是咱們隊裡最重要傳的!除了你,還有誰有這麼好用的腦子?”
“那就好!”
終于笑了,何為懸着的心也終于可以放下了,他這輩子都沒哄過小女孩,那些話術,還是以前看那些被抓的P客随口胡謅的呢,不過好歹也算是能應付一下。
“走吧,去醫院,咱們去看看這個,被愛和善意的謊言包圍着的蔡夫人,是個什麼樣的人。”
一路上,何為都有些忐忑不安,一直不停地焦躁着看向窗外。
胡北月看得出來,他不僅是緊張,甚至還有些内疚的樣子,緊緊皺起的眉頭,還有不斷搓試的雙手,都說明了他對于接下來的行程,其實是心裡沒底的。
“何隊,待會我問話吧,都是女生,好開口些。”、
“你——”何為剛想說“你行嗎?”,但又害怕她生氣,趕緊就轉圜了語氣,“沒上過手,有些生疏,這次還是我來吧,你看着,下次就會了。”
“這種事不需要經驗,要的是真心,何隊,你就相信我吧。”
她都說到這份兒上了,何為也不得不先應了下來,準備到地方看看情況再做決定。
“他老婆叫什麼來着?”
“洪青枝,江源本地人,二十五歲,父母都在巴洞縣的老家務農。”
胡北月開口就來,何為問什麼,她就能答出什麼,就這一點,就讓何為對她的信心加倍了不少。剛剛還在猶豫,是不是真的要讓她去問話,現在,他能肯定了,她可以自己上!
“待會你去吧,我在外面等你,你們倆都是小姑娘,好說話些,我一個大老爺們站在那兒,她确實是不好開口了。”
“多謝何隊的信任!我會辦好的!不能讓你失望!”
小小的醫院樓道裡,胡北月一陣歡呼,連蹦帶跳地就上了樓,全身上下都充滿了一股難以掩抑的興奮勁兒。
“哎!你知道她在哪個病房嘛!”
“哎呀!知道!”
何為站在樓梯口,看着使勁往上爬也不知道累的胡北月,低頭再瞧一瞧緩不過勁兒來的自己,頓時感覺自己像是個帶崽的老爹,管不住閨女了的樣子。
“行了,年輕人,有活力,我年輕的時候,爬十八層樓抓人都不帶喘氣的呢!也就是現在歲數上來了,天天窩在辦公室裡不動彈了,不然我——呼——呼——”
邊走還邊說話,本來就沒勁兒,剛剛還非要逞能走樓梯,現在才到一半呢,他人就不行了。
“何隊,你要是走不動了,坐電梯上去吧,還有四五層樓呢。”
“不用!我可以,就是前兩天腳崴了還沒好利索呢,你先上去看看什麼情況,我慢慢來。”
胡北月還不知道他?死鴨子嘴殼硬!不行就不行嘛,嘴上還不松口呢。
聳了聳肩,胡北月也給老人家留足了面子,什麼心裡話都沒說出口,徑直就是跑上了樓。
“怎麼樣,她的手術做完了嗎?”
“何隊,剛剛我問了護士站的人了,他們說是一個匿名賬戶,給洪青枝支付的醫療費,手術是已經做完了,後續還有很大一筆的康複費用呢。”
“她得的是什麼病啊?”
“癌!你看,頭發都掉沒了。”
病房裡的門縫裡兩人歪着腦袋,使勁想往裡面看去,無奈,人影攢動下,他們也隻能大概看清一點洪青枝虛弱的身影。
主治醫生跟他們簡單說了一下這個洪青枝的情況,說是她的治療還是比較及時的,情況不算太糟糕,後期隻要康複得好,複發的概率不大。
何為他們也聽出來了,也就是說,蔡元喜是真的花了很多錢在給他老婆看病這件事上的,他做了很多很多,但到最後,估計他倆連見一面都不太可能了。
“何隊,其實那個蔡元喜還行的,對吧?”
“他是嫌疑人。”
“他人真好,就算是——哎,他倆真好啊。”
胡北月也不知道該怎麼去形容這樣的一種夫妻關系,但正如他們所看見的那樣,蔡元喜就算是做了許許多多的錯事,他也沒幹過一件對不起洪青枝的事。
“你說——洪青枝知不知道蔡元喜給她治病的錢是怎麼來的?”
“啊?這要是知道,很殘忍吧?”
“所以呀,咱們得問清楚咯!這是關鍵,也是整個案子的轉機。”
胡北月不懂,她隻是覺得心疼,她不忍心真的開口對一個大病初愈的女人,說出如此殘忍,又難以面對的事實,要不是為了案子,她情願洪青枝一輩子都不用知道這件事。
“你要是覺得為難,就換我去,你在旁邊看着就好。”
第一次問話,何為也不希望她為難,更重要的是,她不懂這其中的技巧,很容易讓人把話給套進去,到時候再想打探消息,他們就得拿出些真憑實據來撬開她的嘴了。
“沒事的何隊,請相信我!我不會意氣用事的。”
裡頭,醫生正在給她檢查身體情況,在問過她的意見之後,醫生走出病房門來,轉達了洪青枝願意配合調查的态度。
“她倒是坦然。”
胡北月抱着雙臂,遠遠看着歪扭着靠在病床上的洪青枝,心裡的酸楚倒是減輕了不少。
“除開生死,其餘的都是小事,她已經在鬼門關走過一遭了,很多事,也就看開了。進去吧,她看見咱們了。”
輕手輕腳地看門進去,胡北月走在前面,大大地擠出了一個和善的笑容,何為也盡量展現出了自己和藹的一面,連關門的時候,都是輕輕地碰上去的。
“聽說兩位警官找我有事?”
她的聲音很小,還先得有氣無力的,胡北月幹脆湊近到了她的病床前去,拉着她手,聽她慢慢說話。
“洪小姐,我們來——是想問問關于你丈夫的情況,不知道你——”
胡北月的策略至少是對的,不能讓人一開始就感覺到你居高臨下的态度,就得靠近了說才有感染力,才更親人。
可她說完,洪青枝并沒有第一時間激動地發問,甚至連一個詢問蔡元喜狀況的字都沒有吐露出來,這一點,倒是很可疑。
何為起先就懷疑,其實洪青枝是知道蔡元喜的近況的,隻是為了治自己的病,她一直沒有明說而已。
“我不知道,他很久沒來醫院了。”
淡淡的一句,她愣是拖了好長才開口。
胡北月也隻能扭頭看向何為,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說接下來的話。
何為點點頭,示意她做得很好,胡北月這才敢繼續問道:“那你知道你的醫療費用,是怎麼來嗎?”
這次問完,洪青枝直接就扭過了頭去,不肯再看她,也不願意再配合。期間,她更是咬緊了牙關,大有死不會再開口的意思。
“洪小姐,”胡北月退到了後面來,這下換成了态度更為強硬的何為上了,“你是什麼時候知道的?在你手術前不久,對吧?”
“我什麼都不知道!”
她奮力地說出了自何為他們進門以來,她聲音最大的一句話。
“錢都是幹淨錢,他為了你,真的做了很多,現在——隻有你能幫他一把了。”
何為心裡跟明鏡似的,蔡元喜的那些鬼主意,手段其實并不高明,隻要稍加分析,便可以看出破綻來。但他還是選擇來找洪青枝問話,就是因為他倆的那一份真情,實在是很難讓人忍住不去幫他們一把。
盡管他自己心裡也清楚,最後蔡元喜會是什麼下場,但好歹,他做過的事,得讓當事人知道吧。
“前兩天,他告訴了我,他這一年多以來···我知道了以後很生氣,但我又——”
“你說什麼不要緊,難以接受也是正常的,我想知道,他是怎麼打算的,是不是準備嫁禍給劉必啟,然後從雇兇者那裡拿錢給你治病?”
何為的話很犀利,但也是一針見血的!
畢竟劉必啟要是腦子沒什麼毛病的話,他都不會選擇一個随時可能會讓自己暴露的地點來行兇,這明顯就是兇手故意為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