猶豫許久,葉歡将檀木盒向自己這邊一攬。
“我收下了。”葉歡道,“謝謝你的好意。”
何容玥緊繃的臉舒展開來,一雙眼裡滿是溫柔,他道:“其實我還有件事,想告訴葉小姐。”
葉歡偏頭,何容玥不知何時紅了眼眶,一副楚楚動人的模樣,稍微哽咽,道:“阿玥當初,是因為葉小姐才去的瑟音坊。”
“話不能亂說。”葉歡瞪大眼睛,“你去瑟音坊關我何事?我名聲是差了些,但從未逼迫男子……”
後邊的話,葉歡不好意思講出口。
她也不确定,原主有沒有做過逼良為娼的勾當,記憶裡,她第一次見何容玥就是在瑟音坊,何容玥一舞吸引原主,卻也止于吸引。原主對男子都持一個态度——管你是誰,能睡就行。
對何容玥的記憶,葉歡記不得太多,原主再怎麼混蛋,也不至于幹黑心買賣吧,有這腦子,會被劉姐騙得團團轉嗎?
葉歡陷入糾結,懷疑原主時,何容玥道:“不是葉小姐逼我,是我自己去的。”
何容玥說得坦蕩,好似進青樓于他而言,就像進布閣一般輕松。
葉歡傻眼,尋思何容玥說得怎麼驢唇不對馬嘴,何容玥接着道:“我是被楊掌櫃從荒郊野嶺撿回來的,在沒進瑟音坊之前,我一直潛藏在醉幽,在後院抓藥,煎藥,幾乎沒出過門。”
楊天易叮囑何容玥,輕易不要走出醉幽。何容玥幼時沒探尋過楊天易話中的内涵,隻覺得自己一個孤兒,楊天易給他飯吃,他已是心滿意足。他在醉幽當了二十三年的藥童,年紀相仿的男子,已是好幾個孩子的爹,整日為了柴米油鹽發愁,他卻始終一人,手上攢些積蓄,過得倒自在。
楊天易教過何容玥琴棋書畫,何容玥也是後來才知道,不是所有的男子都有機會學。他将楊天易視為恩人,暗暗發誓,他一定要在醉幽煎一輩子藥,以報答楊天易的恩情。
配藥的藥童身體抱恙,何容玥頂上,在醉幽露過幾次面。每次露面,便會有女子盯着何容玥,竊竊私語,沒多久,便傳出醉幽有一個不常露面的藥童,模樣标緻,隻看一眼便讓人走不動道。這話不知怎的傳進楊天易耳中,自那之後,楊天易鮮少讓何容玥去鋪子配藥。
在他眼裡,楊天易是恩人,是母親一樣的存在。可醉幽中漸漸起了傳言,何容玥是楊天易的金絲雀,從小養到大,現在正是回報的時候。他再單純,也參透是何寓意,以至于煎藥時,總感覺如芒刺背,如坐針氈,不禁冷汗涔涔。
這話傳進楊天易耳朵裡,楊天易冷着臉揪出背後嚼舌根的人,罰他們在驕陽下跪了一日,之後何容玥再沒見過那些藥童,醉幽内也再無關于他和楊天易的謠言。
他偶爾會出門逛逛,每次出門前,必須向楊天易報備,這是兩人定下的規矩。
可遇見葉歡那日,他沒向楊天易報備,直接踏出醉幽的門檻。
那時正值冬日,何容玥身披一粉色棉髦,臉頰凍出兩坨紅,腳踩雪地,像一個行走的小粉團子。路邊遇到賣糖葫蘆的老奶奶,何容玥默默吞口水,卻發現自己沒帶錢袋子。
轉身欲走時,何容玥聞到一股酒氣。
“想吃?”
何容玥仰頭,猝不及防對上一張比他還紅的臉。葉歡眯眼,看不清何容玥的容貌,隻知道面前站着個人,比自己矮了一大截。
“想吃就拿啊。”葉歡說罷,伸手摘下一根糖葫蘆遞給何容玥。
“哎,給錢!”整個甯城都知曉葉歡無賴,老奶奶做的是小本生意,怕葉歡不給錢,聲音稍微大些,引得周圍人注意。
葉歡“啧”了一聲,從錢袋子裡倒出兩文錢遞給老奶奶。
“人家小孩想吃個糖葫蘆,你就不能大方點。”葉歡将錢袋子收好,“真摳。”
何容玥被錯認成小孩,他沒惱,反倒一直擡頭盯着葉歡。葉歡胡亂在他頭上揉了一把,他額前的碎發飛起,葉歡喉間滲出笑意,随後越過何容玥,揚長而去。
何容玥轉身跟在葉歡身後,葉歡一路東倒西歪,何容玥與葉歡保持距離,直至看到葉歡摟住一個小唱進了瑟音坊。
他這輩子見過的女人少之又少,楊天易教他知書達理,保他衣食無憂,可葉歡讓他感受到以前從未有過的悸動。
就算親眼見到葉歡的浪蕩,也攔不住他對葉歡爆發的情念。
也是那時,他做了一個颠覆過往人生的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