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喬是在爆炸發生三日後蘇醒的。
秦珏親自守在塌邊,每隔一個時辰,就為賀喬把一次脈,每每出現異象,他便為賀喬施針,算下來,賀喬應當在鬼門關前走過好幾個來回了。
賀喬睜開眼,見到秦珏,第一反應是要起身下跪。無奈于他骨頭斷裂,根本起不來。
“不必。”秦珏趕忙拉住賀喬,生怕賀喬再出亂子。
賀喬看着自己胳膊上密密麻麻的針眼,再加上秦珏滿臉倦态,在他卧榻的日子裡,秦珏定是沒少操心。
“謝過閣主。”賀喬啞聲道,“屬下此次辦事失力,是我疏忽了。”
“不怪你。”秦珏掖了掖被角,“好生休息。”
賀喬身負重傷,玄機閣相當于又少了一員大将。秦珏盤算着可用之人越來越少,宮中又是一些沒長成的幼苗,他又頂着個殘破之軀,六扇坊招得哪怕是一群手無縛雞之力之人,也招架不住一人給一刀,何況還捏不準會不會中毒。
秦珏年紀不大,大風大浪見了個遍,哪怕從鬼門關走一遭,也沒像現在這般愁過。
“閣主,賀喬那邊派人守着了。”陸釋疑見秦珏愁眉不展,問道:“閣主,又發生何事了?”
“倒是沒怎麼。”秦珏道,“正處于多事之秋,讓虛語的人做事都謹慎一點。”
陸釋疑知曉秦珏是擔憂她們的安危,思索片刻,她道:“都殺了,也不是不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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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殺了葉歡?”唐似玉一刹那懷疑自己聽錯了。他打量程之祿,程之祿不躲不閃,反問他:“怎麼,你舍不得?”
程之祿用指腹撚了撚自己的道服,粗糙感沒由得讓他生出不快,他揚眉看向唐似玉,道:“聽說你在她那兒待過一陣兒,怎麼,有感情了,下不去手啊?”
唐似玉臉色驟變,他聽得出程之祿在挖苦他,在諷刺他。他毫不猶豫地遞給程之祿一個警告的眼神,道:“我的事還輪不到你安排。我想讓葉歡死,她會活到現在?你若是這麼閑,去替秦珏分憂吧,估計他更需要你。”
程之祿胳膊撐在石桌上,笑眼眯眯,道:“那她還沒死?歸根結底,還是舍不得吧。”
“我的事,你少問。”唐似玉起身拍拍屁股,“你說的我聽進去了,以後有事,我們再碰面。”
“師兄。”
唐似玉瞥過去,程之祿不知何時站在他身前。他趕緊氣氛莫名變得凝重,狐疑間,他的唇上附上一層冷氣。他一愣,旋即推開程之祿。
“你瘋了吧!”唐似玉的腹中突然一股劇痛,他感覺五髒六腑開始顫抖,手腕逐漸爬上黑紋。程之祿見狀,不急不慌,隻是慢慢撫摸着自己的嘴唇,看着唐似玉脖頸上的黑紋漸漸消失,她淡笑道:“師兄,還有你控不住的蠱?”
唐似玉費力喘息,額上已布上一層薄汗。他看向程之祿,壓制住身體的不适,道:“你若是想死,我不介意送你一程。”
程之祿就站在石桌旁邊,一動不動,隻是看着唐似玉狼狽地支撐着身體,半晌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她抹了抹嘴唇,道:“師兄,你命不久矣啊。”
“你才要死了呢!我活不到三十你就能活到?”唐似玉罵完,徑直越過程之祿,一步一步下了山。
程之祿沒追,直至唐似玉消失,她才斂起笑。她俯身撿起地上的玉簪,剔透的玉令她的心升起一層寒意。
“師兄,我的意思是,你連一年也活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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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進虛語的時候,程之祿嗅到一股濃重的草藥味,刺得她捂上鼻子,不願再聞。
她一走便是一天,秦珏不生疑是不可能的。與其被人質問,不如她主動去找秦珏解釋,随便扯個謊,反正她是說了,至于秦珏信不信,那是秦珏的事。
“總算回來了。”
程之祿正尋思說辭,擡頭就對上了陸釋疑的眼。陸釋疑臉沉得厲害,将手上的抹布丢給程之祿,道:“賀喬負傷,我們輪值,别跟我提你要閉關修煉打八段錦,現下人手不夠,閣主也要親自輪值。”
陸釋疑揚揚下巴,“把這抹布洗了,然後去賀喬房間守着。”
程之祿蹙眉,剛想把手上沾血的抹布扔了,陸釋疑伸出手指警示她:“趕緊去。”
程之祿哪做過這種糙活,她捏住抹布的一個角,敢怒不敢言,轉了一圈兒才認準賀喬房間的方向。
“這就去。”
在陸釋疑的注視下,程之祿一步步走向賀喬的房間。陸釋疑見程之祿關門,臨末還探個頭給她個白眼,她瞧了一眼,轉而去後院見秦珏。
“放進賀喬房間了。”陸釋疑向秦珏行禮,“閣主,下一步怎麼辦?”
“圈着,能圈多久圈多久。”秦珏道,“她舉止怪異不是一天兩天了,今天又不知何時出的門,連我都不知道她走了。這次去見誰,我也不好奇了。事出反常必有妖,釋疑,看住她。”
陸釋疑琢磨了一會兒,難得猶豫道:“閣主,她出門的時候……屬下還沒醒呢。”
秦珏靜默,緩緩擡頭,“幾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