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天穹之下烏雲密布,恍若上古巨獸的無邊巨口,欲将人間吞噬殆盡。
一道天雷如銀蛇般竄下地面,将漆黑的天幕撕裂。
天雷之中夾裹着一位面容精緻的少女,少女身姿清瘦,神情茫然。
“我真的變成凡人了?”曼晰之不可置信地檢查自身。
傾盆大雨中,曼晰之半倒在污泥之中,額前的碎發貼在白皙的肌膚上,身上已經濕透。
曼晰之使用仙訣,欲撐起一片無雨地帶,可什麼都沒發生。
“感受不到仙力,使不出仙訣……”曼晰之多次嘗試使用仙法都無疾而終。
咚——咚——
地面似被巨物錘擊般震動,隐隐中開裂,地面上的積水和瓢潑大雨順着裂縫流入地下。
周遭的樹木搖曳,枝葉紛飛,百獸在慌亂的雨夜中驚恐地嗚咽。
幽暗無垠的密林深處,一頭龐然大物朝着曼晰之的方向快速地沖撞而來。
“是妖獸,金甲獸。”曼晰之快速地認出沖她而來的是什麼東西。
金甲獸身如兩層樓高的房子,通體遍布厚重的鱗甲,四肢粗壯,關節處長有骨刺,一雙幽綠的獸眼如同燃燒的地獄冥火。
曼晰之使不出仙力,立馬連滾帶爬地開始逃跑。
金甲獸看似笨重,實則奔跑速度極快。它踏碎攔路前方的樹木,低吼着疾跑。
若是仙力尚在,曼晰之完全可以制勝金甲獸,可惜她現在被剝去仙籍,成了凡人。
凡人哪跑得過金甲獸,未出十幾步的距離,金甲獸已追至曼晰之身後幾丈。
金甲獸留下粘稠腐臭的口水,濃稠的口水流至曼晰之的腳跟。
妖獸愛吃人,曼晰之沒想到她剛到人間就要重新進入輪回道中投胎轉世。
死也要死得有骨氣!
金甲獸的血盆大口懸在空曼晰之頭上,曼晰之撿起腳邊的樹枝戳向金甲獸的口中。
金甲獸一口咬斷無用的樹枝,伸出重達千斤的右前肢,欲将曼晰之壓在爪下,好一口扯掉她的腦袋。
瞬息之間,忽聞破空之聲,銳利如鷹嘯,一柄長劍自遠處疾馳飛來。
劍影如龍,寒光畢現,長劍竟刺破金甲獸堅硬的金甲,深紮其雙眼中間。
金甲獸猝死,以勢不可擋之力倒在曼晰之身上。
要被壓死了。曼晰之怎麼都逃不脫死的結局,做人真是太難了。
一隻冰涼的手抓住曼晰之的手腕,将她從金甲獸身下拉出。
曼晰之的臉頰撞上一個柔軟的胸膛,她連忙道謝:“多謝恩公救命之恩。”
轉瞬中,來人用蘊含法力的劍将金甲獸一擊斃命又從金甲獸将傾的身體下救下曼晰之,曼晰之猜對方一定是修仙宗門高手。
雨勢漸微,濃雲與天雷一道散去,曼晰之在月華清晖中看清救她之人的臉。
沒想到是一位約莫十六歲的少年,和曼晰之差不多大。
少年未被大雨打濕,用法力隔絕雨水,仍舊一身清爽,宛如山間流雲中走出的谪仙。
少年鼻高唇薄,俊朗非凡,深邃的朗目中是無盡的灑脫不羁。
“看夠了?”少年似笑非笑地低頭與曼晰之對視。
曼晰之雙頰通紅,推開少年,撇清她不是大色鬼。
“你一介弱女子,為什麼到都是妖獸的荒林中?”少年脫下外套,遞給在夜風中瑟瑟發抖的曼晰之。
要問該死的天雷,把曼晰之送至妖獸的獸口之下。
曼晰之剛要解釋,便忽然眼前一黑昏倒過去。
……
曼晰之原本是仙界一位不知名的小神仙,整日不學無術、遊手好閑,拜師于仙界第一仙門皎兮仙君的仙門之下。
清晨,睡懶覺的曼晰之被房門外的聲音吵醒,打開房門,她愣在原地。
原本如蓬萊仙境般的仙門被妖魔血洗,此刻宛若十八重地獄,師兄師姐的屍體血淋淋地橫倒在地。
“晰之,快跑。”青衣染血的皎兮仙君來尋曼晰之,原本的俊容上布滿憂色,抓着曼晰之就跑。
“師傅,發生了什麼事情?”曼晰之滿手都是皎兮仙君的血,一臉迷茫。
“魔族發動奇襲,滅我仙門。”皎兮仙君拉着曼晰之去往碎星台的方向。
“我們是仙界第一仙門,怎麼會被魔族滅門?”曼晰之不相信一覺醒來仙門就不複存在了。
往日,和藹可親的師兄師姐們對曼晰之這位頑劣的小師妹照顧有加,師傅皎兮仙君集嚴厲與溫柔于一身,曼晰之以為生活永遠都會這樣。
“第一仙門不是我們自居的,是别人封的。魔族嚣張跋扈,其法力已在我們之上。晰之,我們仙門隻餘你我。你天資聰慧,可心思不在修煉之上。你的師兄師姐們已經戰死,你更加打不過仙門内的魔族。魔族已包圍仙門,如今隻能靠碎星台保你性命。”碎星台上,皎兮仙君發動輪回法陣。
碎星台是為了懲罰犯錯的神仙,奪去其仙籍,洗去其仙法,讓其進入凡塵輪回道。
身後無數的魔族窮追不舍,馬上就要追到碎星台上了。
“師傅師傅,我不願苟活。”曼晰之抱着皎兮仙君,“我甯願與魔族死拼到底。”
皎兮仙君笑着不言語,送别墜入輪回道的曼晰之。
由于時間有限,皎兮仙君的發動的碎星台法陣奪去了曼晰之的仙籍與仙法,并未洗去曼晰之的記憶,曼晰之也得以保全肉身。
落入輪回道前,曼晰之看到的最後一幕是皎兮仙君被人形的魔族從背後一劍穿心而過。
仙風道骨的皎兮仙君命殒,一代仙門就此銷聲匿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