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朋友面前像個小瘋子,在外人面前卻矜持得和十三世紀的修女一樣,一講話就開始緊張。
這個時候真是羨慕格拉利什這種自來熟的,陳康美閉着眼睛搖頭晃腦地想,晃了一會感覺有點傻,索性睜開眼打算觀賞學習一下格拉利什的社交小技巧。沒想到剛睜眼就看見服務員小姐姐正微笑着看向他。
他吓得一哆嗦,在服務員和他對視的瞬間報了七八個菜名。
服務員:……?
雖然他自己不知道,但其實他講話多少帶點東倫敦老土腔,平時說話慢慢的倒還無所謂,說的一快起來比伯明翰口音還難認。服務員聽了一長串詞,愣是沒聽懂幾個。
坐在他對面的格拉利什更是一個字也沒聽懂,“啊?”了一聲,但是這個時候陳康美已經擡起手機把臉擋的嚴嚴實實,估計不會再說一遍了。面對一臉茫然的服務員,他隻好懵了吧唧地伸手又要了一份菜單,對着菜單大膽地從上往下指了八個詞。
“您真的要吃…額,這些?”服務員遲疑地詢問,不是她多嘴,實在是很少有人會在大下午點八壺茶。
“沒錯。”格拉利什自信點頭,其實這個菜單是意大利語的他一個詞都沒看懂,不過這不妨礙他很自信。
看他這麼自信,服務員遲疑地點頭,帶着亂七八糟的小單走向廚房。
見她走了,陳康美才把擋臉的手機放下,朝格拉利什嘟嘴:“你知道菜單上面都是什麼菜嗎?”
“我不知道啊。”格拉利什非常開朗,“但是總不會比俱樂部的飯更難吃。”
那确實,陳康美被說服了。他其實也不知道那個菜單上寫的詞都是什麼意思,剛剛說的全是把他猜可能好吃的東西直接拼音拼出來,完全和格拉利什半斤八兩。
兩個加起來隻有一張高中畢業證的足球運動員互相看了看,決定還是不難為自己,有的吃就行,總不會比仰望星空派更難吃。
坐着幹等着多少有點無聊,格拉利什玩了會手機實在忍不住了,撐着桌子湊到陳康美跟前問他:
“說起來你們俱樂部降級的話,你是不是能踢首發了?”
這是陳康美昨天晚上輸了遊戲和他發消息深夜emo的一部分:俱樂部降級了,青訓也解散了,但是自己已經到了一線隊不想走也走不掉了。
上個賽季萊頓東方因為糟糕的财政——陳康美一直懷疑這和俱樂部官方店賣的毒藥有關——在一開始就痛失當家球星,前半個賽季幾乎一分沒拿。即使後期諾蘭力排衆議從青訓把科羅馬和陳康美擡上來也為時已晚,賽季末的幾個三分不足以彌補賽季初的稀碎,總之是順利降級。
從英乙降級到業餘聯賽,東方連職業球隊都不是了,嘩啦嘩啦又走了好多人。
陳康美歎了一口氣,動動手腕,把服務員一開始送來的冰水裡的冰塊晃得吱嘎響:“但是大家都走了……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踢得好。”
特别是他現在一射門就腦抽!
“你肯定可以的!”格拉利什總是那麼樂觀,他講話時不知不覺半個身子就探過去,頭發毛一抖一抖的,“我覺得不用幾年我們就能在一個場上踢球了!哇我都不敢想到時候有多開心,我不會被你鏟球吧?你的速度太快了被搶了我老是追不上…”
他又不是後衛為什麼要跑去鏟他球!陳康美無語地推開他像小狗一樣突然貼過來的臉,心情卻是好了一點。
來自好友的誇贊給了他極大的鼓舞,讓他被光幕澆滅的信心又重新燃起來。
即使萊頓東方和阿斯頓維拉相遇都要追溯到14年的聯賽杯了,當時他們還沒有窮到這份上,在杯賽尚有一絲兒競争力。而現在他們已經踢不了聯賽杯了——因為它最低參加标準是英乙。
但是他相信自己一定可以的。
而格拉利什比他自己更相信他。
還沒等他倆深情對視多久,伴随着服務員異樣的眼光,先前點的八壺茶放到了他們跟前。
“請您享用,如果需要加餐可以敲擊餐鈴叫我。”
服務員禮貌地離開了,留下貓貓狗狗面面相觑。
陳康美:“……這是你點的菜?”
格拉利什,格拉利什張着嘴茫然了一會兒,說:“我不知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