巳時一刻。
老夫人每到這個時辰便喝碗參湯,聽廖婆婆彙報府内外工作。
廖婆婆先是跟往常一樣,說了馬場、糧食鋪子和其他各鋪子、府内開支等等,末了,提到了淮葉送來的抄寫的經書。
她故意道:“這淮娘子,不知道老夫人您正忙着呢,趕這時候送,忒不懂規矩,這抄寫的經書,老奴瞧着不看也罷。”
老夫人原本沒興趣,聽廖婆婆這麼一說,她吩咐道:“拿來我瞧瞧。”
廖婆婆應了聲:“哎。”
老夫人看到第一頁紙上的字迹時,嫌棄道:“這字隻能算得上湊合,不過也不怪她,家裡不富裕,想來沒請過人教導。”但當翻到第二頁的時候,她明顯察覺到了字迹的變化,于是繼續往下翻。
廖婆婆見老夫人目光一直停在最後一頁上,不解問:“老夫人,這字有問題?”
“你看看吧。”
廖婆婆從第一頁翻到最後一頁,驚訝道:“這第一頁和最後第一頁真是同一個人寫出來的?差别也太大了吧!難不成是淮娘子找人——”
老夫人搖頭:“起筆運筆收筆皆出自一人之手。”
廖婆婆又看了遍,附和道:“諒淮娘子有一百個膽子也不敢找人代筆以假冒真,不過這樣的話,淮娘子進步神速啊。”
老夫人重新拿過那沓紙:“你說真有人進步這麼快嗎?”
廖婆婆靈機一動:“老奴聽說,這心誠的人,自有神助,淮娘子寫的一天比一天好,會不會是這個原因?”
老夫人瞥了廖婆婆一眼。
廖婆婆解釋道:“外頭都在說新婦孝順、賢惠,嫁進穆府後一心抄經祈福,老奴這才有了剛才那番言論。”
老夫人笑了下:“就當她心誠吧。”
廖婆婆試探地問道:“那您要見見淮娘子嗎?”
老夫人搖頭說:“我書房那套文房四寶,賞給她吧,抄經書哪能用如此劣質的紙和墨,對聖祖不敬。”
廖婆婆應道:“是。”
老夫人突然發問:“對了,這紙和墨怎麼回事?府上是沒錢還是沒人了?我之前說的‘該有的待遇不能少’,就這麼做的?”
廖婆婆趕忙跪下認錯。
這倒不是因為她真做錯了,而是因為她明白老夫人在說大夫人呢,她這麼做隻是做個姿态而已。
老夫人讓廖婆婆起來:“你去問問大夫人,這個家她是怎麼當的!平日裡我睜一隻眼閉一隻不跟她計較,但這件事,她就不能這麼幹!這叫外頭的人怎麼想?穆家還要不要臉?”
廖婆婆端起茶:“老夫人您喝口茶消消氣。”
老夫人潤了潤喉嚨繼續罵:“跟甯德一個德行,鑽錢眼兒裡去了!整日就知道把東西往自個兒那扒拉,什麼玩意兒?當自己是貔貅呢!”
廖婆婆不敢接話。
老夫人罵夠了,才吩咐廖婆婆:“讓大夫人這兩天好好想一想,什麼叫‘該有的待遇不能少’。”
“是,老奴遵命。”
-
二夫人聽說大夫人被老夫人罵後,心情暢快極了,拉着李絮柔說了好半天話。
“對了,你去食野蘋了嗎?”
李絮柔誠實道:“還沒,前日二郎回來,兒媳未得空,本打算明兒去——”
二夫人擺擺手:“你現在就去。”
李絮柔一愣:“現在?”會不會太匆忙?
二夫人點頭:“對,就是現在!就是要趁着老夫人對大房不滿意的時候,趕快去。”
“是。”
到了食野蘋。
李絮柔身邊的大丫鬟忍不住道:“娘子,這地方也偏遠了吧。”
“不可亂說。”李絮柔制止,不過她心裡也覺得這地方太偏遠,太不方便,怪不得老夫人對大夫人生氣呢。
進了院子。
隻見左側有兩棵銀杏樹,樹下是一方虎頭盆,盆裡隐隐有紅色閃動;右側種着一排花,雖不是名貴花卉,但生機勃勃、長勢喜人。
再往前走五六步,擺放着一個像秋千一樣的東西,但奇怪的是沒有繩子和座椅,隻有支架和橫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