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葉坐到裴予懷對面:“裴郎覺得如何?”
她現在已經完全掌握了原主的記憶,包括之前對她封閉的那部分,其中就有裴予懷的信息。
裴予懷早慧近妖,曾有僧人說他與佛有緣,想領他修行,然而裴母不忍與兒子分别,便拒絕了僧人,裴予懷雖沒有遁入空門,但心性清淨,無欲無求。
這樣的人,按理說,很難為人所用,但淮葉知道,裴予懷品行高潔,道德感極高,她告知他真相,就是想利用他的愧疚達成她的目的——為她所用。
果然,裴予懷點頭道:“好,我答應你。”
淮葉面露喜悅之色,執壺斟茶,舉杯道:“我敬裴郎。”
裴予懷淡淡一笑:“不必。”
淮葉舉杯的手一頓,神情略有不解。
裴予懷收斂了笑意,聲音多了幾分清冷:“恩師為我如此謀劃,我自知無以回報,隻有考取功名以報一二,故小妹不必敬我;如今又得知小妹在此事中受了如莫大的委屈,心中愧疚萬分,故小妹更不必敬我,我自當竭力取得進士出身。”
他深深凝視了淮葉半響:“隻是,小妹你到底想做什麼?”告知他真相,叫他考上一甲,小妹葫蘆裡到底賣的什麼藥?
淮葉擺弄了一下茶碗,自然不會透出自己的真實意圖:“我不是說了嗎,我想借裴郎的眼睛一用。科舉、朝堂,我是無法參與,但看一看的資格,難道還沒有嗎?”
裴予懷搖頭:“我不是這個意思。”并在心裡歎氣,小妹還是對科舉有執念,又忍不住勸道:“小妹,你如此汲汲于功名,殊不知這些乃身外之物,淡泊才能明志,朝堂也沒有你想的那般風光,爾虞我詐、暗鬥明争、争權攘利,到處都是陷阱。”
淮葉突然笑了:“功名?你為何認為我汲汲于功名而不是渴求一個建功立業的機會?陷阱?當一個人心存理想和目标的時候,前路再艱難、再坎坷,那又如何?”
裴予懷一驚,他定定看了淮葉片刻,拱手為禮道:“是我誤解你了。”
淮葉垂眸:不,你誤解的不是我,是原主。
她回視裴予懷良久,字字堅定道:“祝君青雲上高登,步步高升;官場春風得意,順心如意[1]。”
裴予懷站起來,行禮謝道:“予懷謝過小妹的祝願。”
淮葉微笑:不,我祝的不是你,是原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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淮泰在外等的着急,見兩人出來,他趕忙迎上去。
裴予懷拱了拱手:“恩師,我定當竭盡全力,不辜負您對我的拳拳期望。”又看了淮葉一眼:“小妹的鼓勵,予懷銘記在心。”
淮葉一笑,銘記在心就好,以後有的是讓你幫忙的機會,她看向淮泰:“阿耶,你這回放心了吧。”
淮泰一臉欣慰:“女兒長大了。”然後拍拍裴予懷的肩膀:“予懷一定能取得一個好名次。”
淮葉語出驚人:“連中三元如何?”
所謂三元,是指在鄉試、省試和殿試這三級考試中都取得第一名的成績——解元、省元和狀元。
但連中三元談何容易!
鄉試在州縣舉行,人才相對有限,取得解元倒有可能,但省試和殿試,人才荟萃,而豐州又是下州,論師資,如何與上州、京畿之地相比,所以說,連中三元難度極高。
淮泰捋了捋胡子:“先過了鄉試再說。”不過心裡對裴予懷有充足的信心。
他這一生,最得意的兩個學生,一個是淮葉,一個是裴予懷。
對于淮葉,淮泰起初沒有培養的打算,但後來他驚奇的發現,淮葉有極高的讀書天分,他越培養越惋惜,淮葉為何不是個兒子。然而叫他頭疼的是,淮葉因為讀書生了不該有的心思,竟想踏入仕途,對嫁人、相夫教子都沒了興趣。這可不行!女子終究是要嫁人的!
與淮葉不同,裴予懷難得在聰慧,一學即會,觸類旁通,隻要他想學,就沒有學不會的,隻要他想幹,就沒有幹不成的,這樣的人,必須為國家所用,這也是他甯願舍棄自己女兒也要讓裴予懷參加科舉的原因。
淮葉朝淮泰打聽鄉試的情況。
“這一次鄉試空前激烈啊。”淮泰正色道,“州學中,名聲在外的有範家二郎,才華橫溢,所寫策文鞭辟入裡;江家五郎,年紀雖輕,但出口成章,所作詩賦華麗磅礴;王家大郎,年紀稍長,卻滿腹經綸,雖比不得範家二郎說理透徹和江家五郎文采華麗,但學識之高深、思辨之明晰,常人難以企及;對了,還有一人——”
淮葉疑惑道:“誰?”
淮泰緩緩道:“穆家大郎。他策文、雜文不出衆,然飽谙經史,不僅精通《禮記》《左傳》《詩》《周禮》《儀禮》《周易》《尚書》《公羊傳》《毂梁傳》,還熟讀《史記》《漢書》《後漢書》《孝經》和《論語》。”
淮葉見淮泰眼含贊許,不由問:“阿耶很看好他?”
淮泰笑着點頭:“商賈中鮮有如此好學之人,穆家大郎不同凡響,此次下場,名次絕不會低。”
淮葉聽完心裡琢磨,穆府要走科舉路線,這麼看來,穆清瑞是全家的希望,她突然好奇老夫人是重視穆清臨多一點還是穆清瑞多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