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長霖聽到病床旁邊的儀器發出一連串的長音,似乎在預告他的死亡。
眼皮沉重,他已經說不出話了。随後耳邊聽到模糊的哭喊聲,有人喊他的名字,有人在給他注射藥劑,試圖救活他。
這個病拖得太久,不斷的手術将家裡的積蓄掏空,父母為此耗心費神,但無力回天。
程長霖扭過頭,腦中是已經有孕的妹妹。
身為科學界前端的學者,程長霖在實驗室的時間太久了,在昏倒入住醫院之前,他的手裡還握着實驗報告。
回望一生,程長霖父母和妹妹有太多愧疚,來不及彌補就結束了。
躺在病床上的人陡然睜開雙目,已經沒有神采的眼珠猝然看向天花闆,卻又似乎在看遠處的事物。
随着心跳逐漸停止,程長霖隻感渾身輕盈,閉上了眼。
一切回歸寂靜。
程長霖閉着眼睛,一陣急促的敲門聲突然響起。被吵醒的人從床上坐起,額頭上還挂着汗珠,他掀起被子,扭頭看向門口。
此時房内擺設已經變成了古香古色,牆上挂着字畫,桌上擺着劍托,上面的佩劍正急躁地發顫,劍身發出幽幽熒光。
——是的,三十六歲的程長霖在離世後,重生到了一個修仙世界。
重活一世的程長霖仍然是這個名字,仍然是人人所羨的高層修仙分子,他所居住的宗門名叫“明山”。
——良好的修學教養讓程長霖無法在這個世界擺爛,因此以他的能力,順利當上了修仙界一大門派明山的掌門。
優秀的程長霖繼續在掌門之位發光發熱,然後将明山掌門印交給了自己最看好的大弟子,自己則退居幕後,開始快樂種田,同時在後山撿了個魔族孩子,取名程鑫。
敲門聲還沒有停,門外是現任掌門,他的好徒弟趙乾的聲音:“徒兒并非無意打擾師尊休息,但程鑫這次實在太過分……”
他的話沒說完,程長霖便開了門。
面前的程長霖面容毫無飽經風霜之态,卻是添了一層以年齡為輔的成熟之态,加之修仙為助,一眼瞧去,便是個身材極好的俊美大叔。
趙乾一時愣住,随即反應過來道:“師尊,程鑫去了六師弟房内偷藥丹,被抓住了,六師弟正說要打死他。您也是知道的,六師弟嗜丹如命……”
程長霖皺眉道:“小鑫好端端去靜兒房間做什麼?”
說罷,他取了外套,匆匆穿上趕到六徒弟白去靜的煉丹房内。剛一入房,便看到白去靜拿着鞭子綁着一名十五六歲的少年人正破口大罵,而少年人臉上已經有了傷,手裡緊緊攥着一個藥瓶。見到程長霖進屋,頓時如受驚之鳥掙紮起來。
“以為師尊來了就能保你了?”白去靜冷笑一聲,“偷東西就是偷,虧你還叫師尊一聲‘爹’,我們師兄弟幾人誰對你不是客客氣氣,你倒好,蹬鼻子上臉了是不是?”
少年人咬着牙不說話,又掙紮了幾下無果。但這惹惱了白去靜,揪着他的領子要打耳光,終于被趙乾制止:“師弟冷靜。小鑫平時不做這般事情,可是誤會什麼了?”
白去靜冷笑道:“誤會什麼?魔族天生如此,本性難移!當初我勸師尊不要收留他,遲早要惹出事端。你看,這次不就是個例子嗎?”
程長霖知道他的這位六徒弟自視甚高,天賦又好,除了趙乾再無人勸得動他,便默不作聲看着趙乾好聲好氣哄了幾句,将還被綁着的程鑫放了。
程鑫手裡還握着藥瓶,腳剛沾地便沖白去靜叫嚷道:“我早有求你賣丹之意,你若是早賣給我,我還用得着偷嗎?!”
“賣給魔族?我是傻子嗎?”白去靜毫不退讓,冷嘲熱諷道,“賣給你讓你修為精進,然後把我的煉丹房炸了?還是讓你把宗門拆了?”
“你……”到底是年紀小,程鑫氣得滿臉通紅。程長霖仔細看去,發現孩子眼圈都紅了,這才走過去站在程鑫身邊道:“靜兒不賣給你,你便來這裡偷了?”
程鑫小聲道:“我在他桌上放了錢……”
“師尊給你的錢。”白去靜補充道。
程長霖蹲下身,看着程鑫:“我看看。”
程鑫低着頭,似乎還在賭氣。他斜着眼睛瞪了一眼白去靜,在對方蹦起來要揍人之前對程長霖開口道:“我想和爹一個人說。”
趙乾快速将白去靜扯了出去,還關上了門。于是整個房内隻剩父子二人。程鑫這才将藥瓶放在程長霖掌心。
程長霖歎道:“不是說藥,我是說看看你胳膊的傷。”
雖然程長霖收養了程鑫,還讓他和同輩弟子一起修習,但到底還是修士和魔族積怨已久,沒人想鬧到程長霖面前,便私底下欺負程鑫。
表面上衆弟子和諧友愛,但這無法掩蓋修士對魔族的歧視和厭惡,程鑫被人忽悠受傷也是常有的事。
程鑫伸出胳膊,上面青青紫紫的痕迹實在紮眼。程長霖為他治療一番,這才打開那個藥瓶,一股清香自瓶中溢出,嗅之心平氣和。
程長霖道:“安神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