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穿……我穿是因為……你總不能讓我洗完澡光着身子出來吧。”
“什麼光着身子了,不是借你換洗的衣服了嗎?”
“你還說呢!明天一早醒來得先找超市買内褲去。”
沒有扣上扣子的浴袍露出了他的大腿,我瞬間懂了他話裡的意思。他急急忙忙跑出來根本就沒有準備,而那時郊區的公交不像現在這樣有通宵班車,到他家來玩原本打算住上幾天的所以我包裡正好帶了換洗衣服。可是他的身材畢竟比我大上一輪,不僅身高高,骨架也大上一輪,我的内褲穿在他身上就像是比基尼款一樣。
“喂~小帥哥!身材挺好的嘛~還不快到朕的床上來讓朕好好寵幸寵幸你!”
“誰寵幸誰還不知道呢!”他說着蹦上來把我壓到了他的身子底下。
本來就奔波了一晚上,像往常那樣打鬧了一番後我們更是累得喘不過氣來。不過看到他露出笑容的模樣倒是讓我放心不少,畢竟我們出來不是為了什麼開心的事。
氣氛輕松了些後,我忍不住打開了電視。哦!原來酒店裡的電視機還能點播的。雖然那時候家裡也裝了數字電視的機頂盒,但看的都是免費的電視台。那年代版權和審核意識還沒那麼重視,能點播的電影電視不少,看到林伯宏那張鄰家男孩可愛的臉後,就忍不住點了進去。
那個時候的我,也不知道《帶我去遠方》這部電影講了什麼内容,甚至連名字都沒有聽說過。卻在那樣一個尴尬的時間,和那個人一起看了那樣的内容。
“所以,男人和男人是怎麼做的?”
“诶?就……這樣……這樣。”我查過,當然查過……那個時候筆記本電腦都已經普及了,我當然也在網上下載過那樣的小電影……可是……
“我想試試。”
他的第一個問題就足夠把我吓呆了,接下來的這句話更是把我吓得不輕。
對小遠的感情到底是什麼?和他相處的每一天,我當然忍不住會問自己這個問題。學習好,長得好,性格也好,我自然也會陷入到那種情愫之中。某一天做了那樣的夢後我忍不住上網查關于這方面的資料,雖然承認了自己會喜歡男孩子,可我把那種感情放在了心裡,并不敢對他表明我對他的愛慕。
那年代在性取向上大家還沒有那麼開放,更何況就算我是女生,一旦把友情擅自變作d愛情的話,兩人之間的一切都會變質。我害怕那樣的變質,我想和他做兄弟,這樣才能和他一輩子都在一起。
各種想法在那個吻的瞬間刺激着我的神經,可那團亂麻又讓不知從何理起的我一片空白。不知道是不是那首叫作《出發》的歌聲裡,遊晰空靈又帶着些青澀的聲線帶來了氣氛,我幾乎不做掙紮地把身體交給了他。
我和他都是第一次,還是在毫無準備之下,說不上哪裡舒服,但也許是真情的作祟,讓我現在想起那一夜還是會陷入到愉悅之中,之後的生活裡也還是會一次又一次想起那時的場景。
第二天天氣就神奇地放晴了,我們兩個在那座島上度過了最為甜蜜的三日。我們像情侶一樣去超市采購,第一次坐船出海去了周邊的小島,第一次去了沙灘,雖然滿是人頭和嘈雜的沙灘和電影裡的完全不一樣。
但是廣闊的大海還是讓我震撼,夕陽下我們站在船頭看着輪渡船掀起的波浪。擡頭遠眺,大船,不知名的小島,平靜又不乏波瀾的海面,像是能包容一切一樣,像是我們真的能抛棄世俗的一切一樣。
第四天是小明打來的電話。日本就算是公司,也有公休的暑假,小明趁着暑假的公休回來探親。就在我們商量着接下來該去哪兒玩的時候,我知道我們兩個之間的假期,也是時候該結束了。
“戀愛什麼戀愛,我倒是想戀愛呢。”我回了小北京一句,也是,我們兩個的戀愛關系或許隻局限在那三天之内,又或許,連那三天都算不上,我又有什麼權力去關心他和女朋友過得好不好?
就這麼想着放下鼠标的時候,手機鈴聲忽然響了起來。是他打來的!不行!如果馬上接起來的話會搞得好像是在等他電話似得。
等鈴聲的音樂響過一遍後,我才緩緩地接起電話問:“喂?和女朋友從上海回來了嗎?”
電話那頭先是什麼聲音都沒有,再漸漸傳來了抽泣,再接着才傳來阿姨沙啞的聲音:“小麻雀,是我,阿姨。”
“啊……嗯。”
“對不起,之前沒搞清楚狀況去你家鬧了這麼一下。可是……現在我知道了。你和小遠的事隻是為了氣我們才假裝是在談戀愛的對嗎?小遠的女朋友,已經和我都說清楚了。真的對不起。”
不是,雖然我不知道那算不算得上是談戀愛……不過我的确把那女孩子送到了小遠的身邊。
“小遠……小遠昨天死了。”
“什麼?死了?!”
“你一定聽說了吧?新聞裡說的那輛從德勝高架上飛下來的車,開車的就是小遠……小麻雀,對不起,等阿姨這邊的事都辦好了會去你家向你和父母鄭重地道歉的。但是……但是你能來看看小遠嗎?你和小遠從小就是最好的朋友……他一定最希望你來送他最後一程……小麻雀,對不起,但是阿姨求求你了,來看他一眼吧。”
不可能,昨天晚上送了那個女生回家後,他還笑着給我打電話呢。給我打完電話後,我還罵了自己犯賤呢。現在,連這樣不斷忍不住和他聯絡又不斷後悔的機會都不給我了嗎?
回過神來的時候,是室友們上完選修課都回來的時候,我倉皇地跑出門去,在宿舍的走廊裡摔了幾下才走到了宿舍樓門口。
去小遠家的公交車上,我浮現過了無數次自己泣不成聲的畫面,還給自己找了千萬個借口想要先逃回家。不過還好,叔叔做了多年的生意,這種時候來吊唁的人很多,給小遠上了香後就開始忙着幫小明接待賓客。盡管那是些小遠連見都沒見過的長輩。
等從繁忙後回過神的時候,我已經身在殡儀館,看着小遠被擡入到火化的窗口,看着在等候室裡哭成淚人的阿姨,看着叔叔和那些兄弟夥伴互相寒暄。
我跟着小明的背影出了等候室,走到了建築最後面沒人看得到我們的角落裡。
“要來一根嗎?”小明從那個七星煙盒裡取出純白色的煙來問我。
“喂!送你去日本留學,是讓你去學這些的嗎?又是染發打耳釘又是抽煙喝酒的。”
“哥!我是去做練習生準備做藝人,不是去讀大學!染發這些都是公司要求的裝扮,而且我都二十歲了!”
“抽煙也是裝扮嗎?”
“那你就準備大哭一場,然後釋懷這一切嗎?爸爸和媽媽都不知道,可是你和我哥的事,我哥在語音通話裡都告訴我了。”
看着他難得認真的模樣,我從他手裡接過那根煙。那是我第一次抽煙,而且到三十五歲的現在都沒抽過幾根煙。不會抽煙的我對忽然到喉嚨裡的煙氣沒有準備,瘋狂地咳嗽了起來。
還好,伴随着要震裂胸腔的咳嗽,我的淚水也跟着流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