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就是,這也太巧了,居然正好有别的女眷供奉菩薩多下來的點心。”兩個女使邊吃邊叽叽喳喳聊着天。
虎子沒工夫參與,這龍須糖一口咬下就掉下許多糖須須,掉在桌子上和衣服上,偏他又心疼,要把須須撿回來吃了,忙得要命。
夕瑤揀了一塊綠豆糕,咬了一小口。糕體細膩柔滑,甜度适中,一入口,就能吃到一股子綠豆的清香,而且一點點豆渣都吃不出來。一看就是經年的老師傅用心做的。
她突然就想到了那個晚上,她掌着一盞燈籠,穿過細竹林,由明心小沙彌印着路,走到了了空大師的院門口,然後看到從木質的屏風後面走出來的高大身影。其實也就是一旬多點的日子,卻好像大家相處了很久。
第二日天還沒完全亮,金山寺裡已經忙碌起來了。
今日同去的除了夕瑤,紫草和銀翹,還有寺裡的幾個師父。一共連人帶藥三輛馬車。
走了兩個多時辰,終于進了山。
雖說是正午,但是山裡樹木茂盛,馬車行至山間隻覺得延綿不斷的綠蔭,少有陽光完全直射的地方。既如此,穿梭在山間,反而覺得光線昏暗。
夕瑤一直提着一顆心,生怕這前不着村後不着地的地方,回頭萬一竄出來些地痞流氓可不好辦。她們一車的女眷,後面的師父們也是吃齋念佛,看着不像是孔武有力的樣子。之前的經曆雖然最後沒有出大事,但是謝雲初身上噴血的傷口還是讓她後怕。
而她們不知道的是,同樣一條路,一炷香時間之前,其實剛剛經曆過一場戰鬥,不,應該說是單方面的碾壓。幾個附近村裡的惡霸,聽聞昨日晚上已經有人送了藥材來,今天還有第二批,就伏擊在入山的口子上,企圖好好賺一票。當然,他們現在不這麼想了。不僅不想賺一票,他們還期待今天運來的藥材裡,能有點傷藥。不然這一頓打,沒十天半個月是好不了了。
終于到了黃鶴山的村子裡,父親和了空大師都在村口等着,和他們在一起的,還有十幾個村民,老老少少地圍着。
夕瑤一下車,唐父就三步并作兩步急急迎上來,“一路上可順利?哎呀,是父親欠考慮,原應該交代管事别昨晚獨自來,今天等你們一起,路上也能有個照應。”
“ 沒事,爹爹,你看我不是平平安安來了麼。藥品都在車廂後頭,這就搬卸下來。”
雖說這個村裡人不多,但是難得有大夫來義診,這消息一傳出去,十裡八鄉的都趕來了。所以唐父招呼不了夕瑤多久就忙去了。夕瑤呢,昨日夜裡熬了個通宵,這會兒也迷糊,想着找個老鄉随便聊聊天,等吃過了午飯就往回趕了。
剛巧,黃鶴山,牛産婆的老家。正好借機打聽打聽。
村裡人對唐父一行人感激得很,所以對夕瑤都熱情得不得了。隻一小會兒功夫,給她們搬來了小凳子,小桌子,倒了茶水,手裡還塞了瓜子。一個小型的茶話會就這樣開始了。
“你說那個牛桂琴啊,哪兒能不知道呢,早些年就住在山腳的。這個女人啊,苦命得很。”一個缺了一個門牙的老阿婆開始講故事了。
“她爹媽走得早,本來是和哥哥一起扶持過活的。兩兄妹一個去山裡打點野貨,一個在家養些雞鴨,還種着一些茶樹,日子雖然辛苦,但也總算能過下去。後來她哥哥娶了個女人回來。要我說啊,她那個嫂子,真的是母夜叉投胎的,兇得很。經常盯着她幹活,也不給什麼好臉色,她那個時候十三四歲,天天挨打,瘦得跟個豆芽菜似的。”
“可不就是,她那個哥哥,也是個窩囊廢,自家妹子被欺負成這樣了,愣是一句話不敢說。”另一個老阿姨磕着瓜子加入了茶話會。
“就這樣生生熬了好幾年,眼看着到17了,要找婆家了,村裡人知道她家這個情況啊,都不願意,也就和他哥哥一起進山打獵的那個,叫什麼來着,反正最後娶了她。據說花了不少皮貨當彩禮呢。”
“是姓劉麼?”夕瑤問道,她記得王大娘子和她介紹過,産婆那口子姓劉,所以叫她劉家的。
“嗨,不是。姓劉的是她後嫁的了。剛剛說到哪兒了來着?”老阿姨被打斷,頗有點不高興,“哦,說到打獵的那個。那個人好像就是成親當年,進了山,不知怎麼出了意外,聽說是摔下山去了,人就這麼沒了。”
缺門牙的這位接過話頭,“所以說牛桂琴慘啊,才新婚一年,孩子都沒留下,就守寡了。你是沒看到她回她哥嫂家,她嫂嫂那張臉哦,都挂得老長了。後來又把她許給了一戶人家。诶,也不是什麼好人家,成天喝酒賭錢的,賭輸了就回來打媳婦兒。那時候他們已經開始下山接點散活兒了,桂琴也跟着人家學接生。她人聰明,又勤快,很快就上手了。結果她家那個,更是不去幹活兒了,見天去賭錢喝酒,還在賭場和人起争執,被人打斷了腿。”
“您是說,牛桂琴的後嫁的那個,是個瘸子?”
“可不就是個瘸子,咱們這兒人都知道。”
夕瑤突然就想起了牛産婆院子後頭的那雙男式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