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瑤抓着翠珠的腳脖子,滑進了一個頗長的甬道。
眼前越來越黑,滑行的速度越來越快,眼瞅着要滑到底了,翠珠極力把囡囡護在懷裡。她雙手抱着囡囡,企圖用胳膊着地,為囡囡擋住那一下沖擊力。
到底了,并沒有想象中的疼痛。
三人摸索着爬起來,腳下踩上去是軟軟的。
光線太弱,看不清楚,夕瑤伸手摸了摸,好像是被褥。再沿着邊緣摸了一圈,清楚了。這是一個厚實木料搭建的木框,裡面堆疊了厚厚的被褥。估計是時間久了,加上又放在地底下不通風,被褥已經透着黴味兒。
夕瑤用拇指和食指仔細搓了一搓被褥的面料,手感細膩順滑,好像是雲錦。雲錦,即便是現在,也是有頭有臉的大戶人家才舍得用來做衣裳,若是放在前朝,價格更是不菲,曾經有一尺雲錦一寸金的說法。賈宰的府裡,居然就這麼用來做被面,還不是用來蓋的,是用來踩的。夕瑤不禁搖了搖頭,心中頗為鄙夷。
頭頂上的入口緩緩關閉,眼前原本就昏暗的光線顯得更加暗沉了。在地闆完全合上的那一刹那,甬道兩邊出現了亮光。
那亮光不像太陽這麼刺眼,也不是火把一樣,會随着氣流搖曳,而是一種穩定的,帶着月光般光華的光芒。
囡囡這時候倒是也不害怕了,伸着小手要夕瑤抱她去看這個燈。
夕瑤抱着囡囡,跨出了木框,借着帶孩子看燈的時候,她也打量着周圍的環境。
這是一條極幹淨的甬道,周圍一點雜物都沒有。甬道的上方以及四周,用十分堅硬的格木搭建框架,支撐起上方地面的重量。翠珠走近格木的柱子,用手比劃了一下,四周的柱子約有兩隻手掌撐開這麼寬。
“說起來真奇怪啊,這木頭在地底下,居然也沒有白蟻啃食。”
“這是格木,也叫石鹽木,是一種極其堅硬并且防蟲的木頭。蘇轼在《西新橋》中描述其“獨有石鹽木,白蟻不敢跻”,說的就是這種木料。”
“你怎麼什麼都知道?”翠珠有些疑惑,“夕瑤你看起來也不比我大多少啊。”
“因為姨姨的爹爹是先生,”囡囡回身對着翠珠,自豪地說,“阿娘說,我好好讀書,以後也會知道很多事情。”
夕瑤原本還擔心自己露餡兒了,不知道怎麼解釋,這囡囡的童言童語簡直是給她救了急,“是啊,我爹爹是個教書先生,我跟着他,多少知道一些書上的東西。”
“哦,怪不得。”這個解釋聽起來十分合理,秀珠一點懷疑都沒有。她伸手摸了摸格木柱子,“這又結實,又防蟲,這木頭應該很貴吧。不知道安濟坊哪裡來這麼多錢?”
“嗯,格木非常昂貴。你聽說過楠木吧?”
“金絲楠木的那個楠木?沒見過,但是聽說過。好像一把椅子就要數十兩銀子,夠一般人家吃喝嚼用好幾年了。”
“嗯,這個格木,生長緩慢,運輸也不便,所以價格比楠木還要貴一些。”
“我滴個乖乖,那這一條路上,這麼多木頭,得花多少銀子啊?”翠珠看着一整條甬道,兩邊和頂上整齊排列的木框架,腦子裡的數字都不夠用了。她忍不住呲牙咧嘴起來。“你說這安濟坊,從哪裡能搞來這麼多銀子啊?”
“不知道,但也有可能,這不是安濟坊挖的甬道,而是前朝賈宰安排挖的。”夕瑤心裡其實更偏向于,這是賈宰書房原本有的暗道。若是安濟坊接手以後才挖掘的,這麼大工程,這麼大花費,怕是不容易。
囡囡看着兩個大人聊天,已經按耐不住了。她坐在夕瑤的懷裡,兩隻胖乎乎的小手不安分地揮舞着,目光被不遠處牆上那奇異的光源牢牢吸引。
那光源,與其說是燈,不如說更像是一顆鑲嵌在石壁上的星辰。它靜靜地懸在那裡,無需油蠟,不冒一絲煙氣,下方則是一個精緻的貝殼形托盤,仿佛是女子妝匣中的一個點綴。
囡囡的眼中閃爍着興奮的光芒,她的小身子突然向前一傾,兩隻小手如同小鷹展翅般伸向了那個發光的球體。夕瑤見狀,心中一驚,急忙抱緊了她,試圖阻止這突如其來的沖動。
然而,就在夕瑤的手還未觸及囡囡時,那個球體已被囡囡的小手緊緊扣住。球體脫離石壁的瞬間,周圍的一切都仿佛靜止了,隻有那柔和而神秘的光芒在囡囡的小手中流轉。
“姨姨,你看,它好漂亮,會發光呢!”囡囡的聲音中充滿了童真和喜悅。
夕瑤凝視着囡囡手中的球體,隻見它散發着藍綠色的光芒,如同深海中的精靈。那光芒并非來自表面的反射,而是從球體内部緩緩散發出來,使得整個球體看起來既通透又神秘。
夕瑤輕輕蹭了蹭囡囡的小臉袋,眼中也露出了幾分好奇和驚歎。這發光的球體究竟是什麼材質制成的呢?它為何會如此明亮,又為何會鑲嵌在這石壁之上?
是螢石嗎?好像不是很像,螢石沒有這麼亮。夕瑤見過螢石,但是沒見過這樣大小的,不确定如果螢石有這麼大,會不會也有這樣的光芒?
“這莫不是話本子裡頭說的夜明珠吧?”翠珠看着這個發光的球體,眼中也閃爍着好奇。她用手指小心地碰了碰球體表面,“似乎,有點溫熱。”
“是嗎?”夕瑤雙手抱着囡囡,她示意孩子把球貼近她臉上,“果然呢,是有些溫熱,我本來以為它會是冰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