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剛剛服下了藥丸,這會兒感覺如何?”夕瑤邊說着,邊伸手要給謝雲初探脈。
脈象細弱而數,右關脈尤甚,此乃肝氣郁結,加之勞心過度,氣血受損所緻。其曾有舊疾,氣血本已不足,複因情志不遂,肝火上炎,迫血妄行,緻有吐血之症。今雖看起來無事,實則體虛乏力,勉強支撐。
夕瑤悄悄歎了一口氣,臉上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比剛才好些了,再服一粒藥,我們這就出發。”
謝雲初不疑有他,跟着夕瑤坐下,隻見夕瑤向他身後遞出一個眼神,他剛剛警覺,頸部突然一陣劇痛,然後眼前一黑,什麼都不知道了。
“唐小姐,咱們這樣,回頭将軍醒了可如何是好?”柳四從未想過有生之年還能對自家将軍動手,心裡甚是忐忑。
“無妨,等他醒了,我自會和他解釋,”見柳四還是面色凝重,夕瑤不禁好笑,“你就這麼怕他啊。這要不是之前已經給他服過迷藥,這會兒不好再服,我直接給他灌藥就完事兒了,省得你出手。”
“可不是我一個人怕,咱們疾風軍,哪有不怕将軍的。”柳四嘴裡念念叨叨的,“唐小姐,那我們下一步要做什麼?”
“我給你家将軍再紮幾針,讓他睡得安穩些。哎,謝老将軍的事兒,與他來說,那就是心中的一把刀,每次一想到就鮮血淋淋的,什麼也顧不上了。他原本舊傷也沒好透,這次又勞心上火,強行運功撐着精神,不是長久之際。且讓他再睡一兩個時辰吧。”
給謝雲初金針做了調理,夕瑤見他睡得安穩,雙眉之間皺起的山丘似乎都淺了一些。她放心收起了金針,轉頭和柳四問道,“你們将軍這次帶來的人,你都能馬上聯系得上吧?”
柳四點頭。
“那得辛苦你跑一趟了。等謝雲初再醒來,怕是真得立馬走了。很多事情,他恐怕想不到。這附近管轄的官府,我懷疑有郭不忘的人,不然沒法随時照應着雲邊客棧。既如此,我們之前送去的驗屍報告,怕是他也已經知曉了。你找個人,去盯着點,看看衙門裡具體是誰和他有往來,特别是,看看他們是怎麼聯系的。”
“另外,我們走後,你看能不能留一兩個兄弟下來,盯着雲邊客棧。這裡的老闆娘和郭不忘交情匪淺,我想知道他們的來往動作。”
柳四一句話沒說,拱了拱手就出去辦事了。
簡單收拾了一下行李,夕瑤坐下來俯身動筆。一炷香以後,吹了吹半幹的紙,夕瑤把他們疊好塞進信封。
剛好,這會兒天也快亮了,樓下大堂傳來了早起住客們的動靜。
估摸着牡丹差不多起身了,夕瑤掩上門,走了下樓。
果然,廚房裡這會兒熱氣氤氲,牡丹和阿大已經在忙活早飯,見夕瑤過來,牡丹快走兩步閃出了廚房,壓低聲音問道,“你找我?還有何事?”
夕瑤把一個信封交了過去,“這是我根據阿大目前的情況開的藥方,你抽空去鎮上抓了藥,三碗水煎成一碗,早晚各一付,讓阿大飯後一個時辰趁熱服下。能調理他的脾胃,同時讓他晚上睡得好些。我們今日就要走,紮針怕是來不及了。這藥連吃十五日。”
牡丹有些驚訝,雖說昨晚說到要給阿大治病,但是也沒想到夕瑤動作如此迅速。“那十五日後呢?”
“十五日後,”夕瑤頓了一頓,“說實話,我也沒有把握是不是一定能夠趕回來給阿大調整方子和紮針,不過我既然答應了你,阿大的身體我會管到底的。”
她遞出去了第二個信封,“這是我給我爹爹寫的信,你拿着它,到杭州城裡找唐府就行。爹爹見了信就明白了。到時候你想要在杭州城治病亦或者去白鹿山,爹爹都會給你倆安排的。”
交代完,夕瑤轉身準備走,想了一想,還是回過頭又多說了幾句,“牡丹姑娘,西南雖是你的故鄉,可是這雲邊客棧到底複雜。你要借着郭不忘的勢力生存下去,日子久了,恐有被反噬的一天。你就當是我多事,我還是想勸一勸你,帶着阿大,去杭州治病吧。你能力強,又有一手好廚藝,到哪裡都不愁生活,等阿大身體穩定些,你大可以另選一地重新開個客棧,從此不必受人擺布。”
牡丹瞳孔一熱,多少年了,爾虞我詐打打殺殺她的見多了,上一次聽到這樣的話......
她忍不住在心中哂笑了一下,上一次,好像還是見郭不忘的時候。對方言辭誠懇,說要與她同仇敵忾,之後就讓她在此地開了客棧。說起郭不忘,牡丹想了想他這次過來,盡管臉上帶着面具,可是眼神中的瘋狂,藏不住分毫。即便是現在回想起來,還是讓人忍不住打個寒顫。
“那個,”牡丹抓緊手裡的信封,“謝謝你,還有,你們小心些,他好像和京城的貴人們,也有不少往來。之前讓我尋覓的香料都是送往京城的。”
說着,牡丹福了福,也沒管夕瑤的反應,擡手一撩簾子,回了廚房。
等夕瑤走遠了,牡丹靠着廚房的石牆,緩緩落下淚來。“阿娘,您當年将我藏在竈台下,囑咐我無論何時都要好好活下去。這麼些年,我都掙紮着往前。如今,我終于要有機會好好生活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