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軍醫營連帶着邊上的藥房是哪一年造的?”
柳四一下子沒懂夕瑤為何有此一問,但還是恭恭敬敬回答,“藥房先造,那一片幾間屋子都是前年下半年造的,軍醫營另外的兩排屋子是去年過完年造好的。”
說起這個,他有點感慨。“嗨,這不是一直都缺銀子麼,但是将軍說,材料不能減少,所以後面呐,都是咱們兄弟們自己和泥瓦工學的,自己造。這材料也是,将軍發了軍饷,就買一些。去年過年的時候,咱們将軍不是得了官家賞賜麼,這才把軍營最後收了個尾,好歹所有房子都算是造好了。”
“去年建的...”夕瑤嘴裡小聲嘀咕。
兩人一路走着,空氣中隐隐傳來了一些混合的味道。
“前面可是馬房?”
“唐大夫,您這鼻子可太靈了。”柳四這會兒叫夕瑤唐大夫倒是順口了不少,“前面就是西側的馬房。咱們軍營裡一共有三個馬房,東西中各一個。東面馬房裡的馬兒是每日訓練用的,西面馬房的馬兒,用于日常出門。兩地的馬兒偶爾也替換。而中間最靠林子裡頭的馬房,其實也不算是馬房吧,算是個養馬場,用于照顧懷孕的母馬和小馬駒。”
見夕瑤對馬房有興趣,柳四也不着急領着她去看軍醫營了,一轉彎就往馬房去了。
雖說西邊馬房裡面的馬兒隻用于日常出行,在數量上遠遠不及另外兩個,可夕瑤邁進去的時候,還是被它的規模震驚了。
這馬房極其寬大,四面環以半人多高的磚泥牆,中間鋪着寬寬的石闆。所謂一個馬房,其實一眼望過去有好幾間屋子,每間屋子裡頭有十數個木制的馬槽,大部分的槽上都拴着駿馬。槽中堆放着新鮮的幹草和馬料。馬房裡彌漫着一股淡淡的馬糞味,夾雜着幹草的清香,偶爾還能聞到馬身上散發出的汗味。馬卒們忙碌地照料着馬匹,有的刷洗馬身,有的添草喂食。
見柳四來了,馬房的什長連忙上來打招呼,“都指揮使,什麼風把您吹來了,可是将軍有什麼吩咐?”
“喲,你還是都指揮使啊?”夕瑤戲谑地看着柳四,“那之前讓你幫忙跑腿,可真是大材小用了。”
“那可不是,”什長還特意加大了嗓門,“這可是咱們的都指揮使。對了,都指揮使,這位是?”
“老嚴頭,你可别臊我了,”柳四說着拍了拍對方的胳膊,“對了,我來介紹一下,這位是唐大夫,是将軍專門從外面請來的。自己人,信得過。”
老嚴頭點點頭,看夕瑤一雙眼睛都在馬兒身上。
“這馬兒照顧得真好啊。這女真馬體型健碩,皮毛卻沒有川馬好看。可是您這裡的馬兒,這毛色,油光水滑的。”夕瑤往馬廄裡走,伸出手摸摸馬兒。
原本老嚴頭剛要開口提醒,馬兒怕生,唯恐踢了貴客。聽夕瑤這一開口就是行家,剛剛半舉的手又放下了。一聽自己照顧的馬兒被誇了,胸口燃起了老父親般的驕傲。
“那可不是,這女真馬啊,要皮毛養得好,非得在草料上下功夫不可。您看這一個一個馬槽裡的草料,看起來大差不差,實際上每個馬兒吃的都不一樣。”
他随手就近抓起一把,捧給夕瑤看。隻見常見的草料裡頭摻了各種雜糧和蒸熟的豆子。
見夕瑤眼露驚訝,更是絮叨起來。“咱們西營的馬兒,是日常出任務的。所以根據他們走的遠近不同,馬兒的食療也不同。若是當天都是走的山路,一般養馬的可能會喂麥子,可事實上,喂上些黑豆,馬兒體力恢複更快。”
正說着,三個騎兵從外頭牽着馬進來,邊進門邊嚷嚷着,“老嚴頭,我來交馬了。”
見柳四也在,連忙行禮。
“這是去巡山了?”
“對,老樣子,巡山去了。”可能是有些敬畏上官,三個人又行了個禮就快速退下了。
“喲,看不出來,你這都指揮使官威不小啊,”夕瑤和柳四開着玩笑,“對了,這巡山是什麼?”
“哦,就是去附近的村子裡巡視。一來巡邏一下治安,也看看村裡有沒有什麼要幫忙的;二來麼,您也明白的,”柳四壓低了聲音,“就是看看有沒有人種一些不該種的東西。”
夕瑤點點頭,邊看着老嚴頭牽馬進了馬廄,邊問道,“這巡山遠嗎?”
“诶,可不近呢,”老嚴頭低頭給馬兒加了草料,又從後面拿出一個刷子,給馬兒刷刷身上的塵土,“這巡山啊,一次要走好幾個村寨。路線咱們雖不知道,但是一趟下來,也得四五個時辰。”
“沒錯,巡山一旬一次,每一次大約得跑個近百裡路吧。”
夕瑤從牙齒縫裡吸了吸氣,“那真是挺遠的了,這馬兒辛苦了,”伸手拍了拍馬兒的腦袋。
兩人正準備走,就聽到老嚴頭在後頭抱怨,“這幾個小子,不知道又給馬兒吃了什麼,提醒他們好多次了,出門别給馬兒瞎喂,次次都不聽。”
夕瑤好奇着轉身往回走,“這馬兒怎麼了?咦,不怎麼吃食啊,豆子都沒吃,隻略略吃了些鮮草。”
“可不就是麼,”老嚴頭氣不打一處來,“都多少次了,每次都叮囑他們,就是不聽。”
夕瑤帶着心中的疑惑,仔細觀察了一下這三匹回來的馬兒,心中有個猜測。
等出了馬廄,她轉頭問柳四,“你能知道今巡山的路線嗎?”
“自然可以,怎麼了?可有哪裡不妥?”被夕瑤一點,柳四也警惕了起來。
“我現在說不好,還隻是猜想。你去查一下這半年巡山的路線以及對應去巡山的軍士。另外,你找機會去馬房了解一下,馬兒回廄以後胃口不好這事兒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一般哪些軍士還回來的馬兒有這個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