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聲音顫抖,卻夾雜着些空洞。
“我沒有選擇,我試過了…我能做的每一件事…但是,他還是…我能怎麼辦呢?”
他目光看着許善安,渾濁的右眼有些閃爍的液體。
“你不會明白的,督察…你不會明白…”
“我會為你盡可能的做一些事…不是以公司,而是以我個人。”
許善安平靜開口。
“這是個瘋狂的時代,冰冷無情。但我不是,我明白…我的父親和您也差不多年紀。”
這是許善安編造的,但是顯然,這幾句話很有效果。
男人又走了幾步,扶起椅子然後坐下。他輕輕撫摸手裡的魚叉槍,然後看了一眼許善安。
“我可以相信你嗎?”他說着,然後笑了幾聲,把魚叉槍丢個許善安,“我現在,也隻能相信你了。”
許善安接住魚叉槍,男人從口袋裡小心翼翼的拿出一個煙鬥,他劃了個火柴,點燃,繼續說。
“後來,有一次,他們來了…帶來那個雕塑。”
“他們告訴我,神…會寬容的接納每一個…每一個可憐人。在他們的幫助下,他們…他們當着我的面…殺死了另一個人。然後,獻祭了。”
“但是很快,我的孩子…他的确好轉了一些。他們告訴我,隻需要繼續…繼續讓神滿意,我的孩子就可以健康的…健康的長大。”
男人的語氣低沉了一些,他有些愣神,看着煙鬥裡閃爍的火光。
“我做了…做了那些,事情。我的孩子,的确一天一天的在變好…但那場大霧,那場突如其來的毒霧。”
許善安明白他說的是什麼,經典的倫敦大霧事件。男人聲音有些抽噎,仿佛他不是那個副本的NPC,而是一個有血有肉、活生生的父親。
“後來,我不再那麼做。但是,我發現,我逃不走了…每個和神交易過的人,都沒有辦法…離開。”
男人還想說點什麼,但是,壁爐裡突然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音。男人立刻站起身,開口。
“好了,督察,你該走了。這些怪物,他們已經占領了這裡。”
男人看了一眼許善安,想說點什麼,最終隻是揮揮手。許善安點點頭,提着魚叉槍快步走出燈塔。
燈塔外面,暴風雨又大了不少。雨聲裡,許善安隐隐約約聽見男人的嘶吼和痛苦的呻吟,若有若無的血腥味反複碾壓刺激他的神經。
許善安不由得加快速度,但礁石受了雨水後格外的滑,許善安一不注意,整個人沿着礁石向山腳下滑着。
許善安側過身子,依然抱着魚叉槍,風衣和石頭摩擦下,許善安很快在最後停住。
他身上仿佛被人毆打了一下,但現在,已經沒有時間管這個了。
一陣一陣的閃電下,一個詭異的、雕像樣子的怪物立在燈塔上,許善安看了一眼,仿佛和那個怪物對視了一眼。
但這不是重點,無數如他先前看到的那樣的怪物,從燈塔裡沖出,遮天蔽地。許善安站起身,後退幾步,舉起魚叉槍,然後猛的扣下扳機。
魚叉猛的沖了出去,然後帶着一個怪物的屍體回來。許善安知道,他的速度一定會被追上,但隻要到船上——不管怎麼樣,都會好起來的。
也有可能不會。但許善安不算是悲觀的人。
這時,暴風雨一點一點小下去,然後仿佛誰調整了天氣一樣,烏雲陡然散去,月亮帶着月輝撒下。
這時,許善安才看見,燈塔附近已滿滿當當的都是怪物。
而燈塔上的…所謂的神,微微擡頭,仿佛一個人類一樣。
它開口,悠揚而誘惑的聲音傳開,仿佛古老歌劇裡教唆水手的海妖。
不過,許善安從口袋裡摸索一陣,拿出一個玻璃管。
他用左手猛的捏開,淡淡的香味搶在聲音起效前壓制了欲望。這是他以前得到的一個小道具,沒想到在這裡用上了。
許善安把左手的血在風衣上簡單擦拭,然後一步一步緩慢的後退。那個神卻跳下燈塔,許善安仿佛意識到什麼,猛的轉向跑向港口。
要是那個怪物,去對船做什麼,那他可就真的是陰溝翻船了。
但等許善安可以看見港口,一個黑影已經站在那裡了。
他回頭,大片黑影擋住了回路,看樣子,他已經退無可退了。
許善安深呼吸一口氣,然後端起魚叉槍,緩慢的走過去。
“神”緩慢的轉向,面向他,開口,剛準備說些什麼。
下一秒,魚叉猛的紮穿它的頭,然後快速把它拉向許善安。
許善安左腳踹在他身上,抽出魚叉槍後槍口朝下,猛的用力刺下去,一下又一下。
出乎他意料的是,它沒有什麼反抗,隻是笑,極其拟人的笑聲。
在一下一下的刺殺下,它甚至開口。
“許…善…安…”
許善安愣住了。那個聲音一遍一遍重複,每次重複音色都一點一點靠近那個…他熟悉的人。
“許善安。”是安曦的聲音。
許善安端着槍,後退幾步,看着那坨幾乎變成爛肉的怪物。但出他意料的是,一個人卻走到他身邊。
他轉過頭,後退幾步——是燈塔的守塔人。
現在的他身上被撕咬的露出幾塊白森森的骨頭,快成為破布的衣服上是黑色與紅色的血液。
他的嘴蠕動着,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