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目相對,滿含失望。
“瘋子。”
他動作突然僵住了,兩人距離略拉開了些。韋真驚魂未定,想想先帝病中情狀,故意說道:“難怪你爹不喜歡你,就是有幾分父子感情,對着你也都浪費了。”
“閉嘴。”曹叡話音帶着失落。
他放開了她,她趁機起身,立刻理了理散亂的頭發。滿宮着孝,女子都隻绾發,讓她此刻收拾起來容易一些。
“确實是太後叫我來的,她和施淳翁翁在崇德殿,分不開神。看我多餘一個人在那,就讓我來問陛下,是否還去為先帝送葬。”
她說這話時,都沒發現自己退後兩步,不敢靠近他。
曹叡始終不說話,她就站在他幾步外,一直等着。
過了半晌,她行過禮,依舊平靜溫和地說道:
“陛下的意思我明白了,我這就回太後那裡複命。”
她沒走遠,就被叫住。
“你别走了。”
曹叡坐在原地,背對着他提醒道:“再過兩刻,喪儀便開始了,你回去也沒什麼事,留在這兒吧。”
他這時意态溫和,像是變回了邺城中那個文弱少年。
韋真站在原地有些猶豫,下一分,曹叡道:
“别怕,太後問起,你就說是朕讓你待在這兒的。”
她跟着曹叡坐到偏殿角落的台階上。四周晦暗,足以令人抛下平日示人的僞裝變回原樣。他此時身上的乖戾之氣全無,像當初看着她撒謊賺開城門時的表情一樣溫文安靜。
曹叡低着頭,神色迷惘。
“我已經沒法問他,我到底做錯了什麼?”
“他從來正眼都不瞧我。回洛陽侍疾的最後幾天,我每每離開太極殿,總覺得下一刻,就會有一道賜死诏書擺在我眼前。”
她知道他的心結,如實道:“在先帝病重的時候,有許多人勸先帝,不能讓他已病重的消息傳到宮外,是先帝堅持将陛下召進宮的。”
曹叡看了看遠處甄太後的畫像,像是通過沉默控制着情緒,過了好半天,才說道:
“國賴長君,他知道自己沒得選了。”
“這是我小時候在宮裡最常來的地方。父皇來問罪的時候,後宮争鬥殃及母後的時候,或者是我身為皇長子,行動敏感的時候,我都會待在這兒,靜靜的等事情過去。”
她隻是聽着,一言不發。
曹叡說完,又開始笑自己,“如今我已經是皇帝了,卻還是坐在這裡,被那些大臣拿仁義道德逼得不能有怨言一句。”
他說到此處,目光望向窗外。
“然後躲着去做那個,純孝的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