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不好。”郭照親自為侄女上着藥,眼淚時不時的滴下來。“小姨不該答應皇帝、更不該讓你進宮來。”
韋真靠在床沿上,面色蒼白的說道:“小姨,不要這樣說。”
“難道我不知道,他看上了哪點?”
郭照這一生的情愛之路順遂,想到的都是男女之事,自然會和緩安慰她,“那是他的事。”
她面容枯槁,唇色慘白,沒了往日的神采,顯然是失血過多。然後沒有一絲遮掩的戳破了真相,“他看上的是,與您在天下人眼裡母慈子孝的一層輕紗,仲達伯伯積累了三朝的威望,還有作為天子為了鞏固自己的權力而對其他人原則的不斷試探。”她說到這裡有些疲憊,“我原本以為,我能一點點改變他。都是癡心妄想。他連眼睛都不眨一下,就要殺我最親的人。”
郭照坐的離她近了一些,輕輕摟着她,就像她小時候和師兒昭兒玩累了就躺在院子裡倒頭就睡時一樣溫柔安靜。她看侄女現在西子捧心的傷心神态,心想她還是太認真了。往後宮裡的日子還有那麼長,自己如果不在了她該如何忍受?
郭照長歎一聲,寬慰道:“我去太極殿時,便已經想好了,做好自己該做的事。子桓雖然走了,對叡兒,我也隻是想盡一盡自己最後的責任。”
“你還年輕,不知道就算最後圓滿的男女,也有無數數不清的悲歡離合,恩怨虧欠。子桓還是五官中郎将時,我為他冒了無數的險,不止是這些皮肉之苦。”郭照低頭一頓,“可我當時就想,既然我已經嫁給他了,那麼殺頭,流放,我全都陪着他。好幾次我差點死了,子桓不在我身邊。”郭照也略有些神傷,“但我運氣好,知道有比天大的事要做,咬牙陪他到了最後。”
“我跟叡兒就做了四年母子,他的性子雖不願跟我多說,但不難看透。他不算真正狠戾無情的人,面對他在意的人或事,他會很放不開。我瞧着剛剛,他不像是對你完全無情的樣子,隻是不知道該對着你怎麼說。以後他和别人商量政事的時候,你離遠點便罷了。”
韋真搖頭道:“我得知您去了太極殿,便覺得不好,趕到的時候就看到陛下要殺您,隻想把劍搶過來。這樣的事以後無論發生多少次,我都得攔着他。”
“任何人都不會坐視天子弑母這樣的事發生……不光是為了,陛下的清名。”
韋真說這番話的時候,窗外還有一個人原原本本的聽了下來。
他不敢進去,也不知道該以什麼樣的理由進去。隻能在太醫面色凝重的時候讓向寵把他們悄悄喚到自己的寝宮。
“回禀陛下,貴嫔,應該是有孕了。”
太醫将頭低得極低。當太醫看到太極殿中的刀和血迹的時候,就知道剛剛發生了一件自己說出去一個字便會被滅了九族的事。宮裡久無皇嗣,原本這是一件天大的喜事,他此刻也隻敢向聖上簡單的呈報。
衆人散去,隻留向寵随侍在天子身邊。
曹叡低着頭,一隻胳膊撫着額頭,遮住了雙眼,眼前閃過許多似是而非的幼時景象。
外面悶雷聲響起,竭力回想的夢魇終于在腦海中清晰:
那時候曹丕還是五官中郎将,也還沒有郭照,和娘親不知道為了什麼大吵特吵,把房内所有的東西都砸碎了。後來曹丕氣急,直接拔劍對準了甄宓,作勢就要劈上去。
他原本躲在一個箱子後面,看到這一幕也顧不上恐慌,沖上去用手接住了白刃。霎時間,自己的血流了一地,曹丕終是心中不忍,趕緊将劍丢在了地上,和甄宓一起圍着他焦急的喊着“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