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剛做的果子。”
曹叡皺眉道:“我不是說過了,你挺着這麼大的肚子最好什麼都不要做。”
韋真搖搖頭,“許多活都是宮女替我幹的,我又沒累着。”然後看了一眼隆起的肚子,“她更沒累着。”
“是我實在太想吃酸的了,想起邺城街上從前常賣的果子,便起來叫人同我一起做一些嘗嘗。”
邺城。
思緒恢複清明的曹叡望着有些消瘦的她,“你想回邺城去看看嗎?”
“想啊。”韋真意态溫柔,有些煩惱的說道:“也不光是想回邺城,能出宮去看看都好,成日待在皇宮裡,人都要坐枯了。”
曹叡聽了反笑,“照這麼說,你若不是給我生孩子,哪一日誰也攔不住你繼續去浪迹天涯,我再也找不到你了是不是?”
“不會的。”她說着輕輕将頭靠在了他的肩上,“從前總覺得自由重要,可是現在能過上每天一下朝就能見到你的日子,我就已經很滿足了。”
“我還想過,若是生個男孩,名字便由你起,若是個女孩,就叫滿,怎麼樣?”
“都依你。”他揉了揉她的頂發。
秋天微末的涼意在夜裡四處侵襲,曹叡在産房外的平地上來回徘徊,從傍晚等到現在。
後來燈複又亮起來了,曹叡直接走進有濃重血腥味的産房,小心翼翼接過宮女抱來的孩子,突然覺得眼底有些熱。
遣退衆人,他獨自一人留下來照顧。說是照顧,其實也隻是守得近一些。
他拿着熱毛巾給她擦臉,一如平常的對已經昏睡過去的她道:
“我們有女兒了。”
他啞然笑笑,“起初一别,我都想不到今天會是這樣的結果。你說的,差點全部成了真。”
他替她理了理頭發,繼續道:“那天在我娘的寝宮裡,你真的看起來對我很失望。”
有些話平日裡怎麼講都有些做作,他隻能挑在此刻,“我六親緣薄,并真的不知道怎麼和家人愛人相處,總覺得每個人的接近各懷目的。從小到大,旁人對我或輕或敬,左不過還是因為父親或者時勢對我的态度。沒有人在乎我是誰,也沒有人關心我是什麼樣的人,他們隻想知道:這個人會不會是将來的皇帝。等我真的做了皇帝,這些就變得更加不重要了。人們再看到我能想到的,隻剩下權力。天子富有四海,”
但代價是兄弟阋牆,孤家寡人。
“可我什麼都沒有。”
說罷,曹叡執起她的手貼在了一側臉頰上。
“我一直都想感謝你。”
他像往日一樣安靜注視着她,過了半刻。
“沒有你,我就是一株随風而改變方向的飄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