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來一回夠寫一出大戲了,我現在神還沒緩過來,實在說什麼都有心無力了。”
韋真肩膀一松,消瘦的身形似是長舒了口氣,随後斂着裙擺緩緩跪下。
“陛下,是有抱負的人,有些事,總要有人來做。”
她說這話時沒什麼情緒,曹叡聽了,略低下頭,心裡劃過愧疚,溫言道:“這一兩年,不會再打仗了。從前阿滿總說自己沒有兄弟姐妹,孤單的很。你的兄弟也總在西線,你一年也見不上幾回。如今有了曹詢,家裡人也能在洛陽好好過些太平日子。”
他常覺得虧欠她許多。
他走上前把她拉起來,又握住她的雙手,笑起來帶着不易察覺的小心,“從前沒有的,以後都會有。”
韋真這時擡眼與他相望。
她忽然想起多年前,黃昏天,邺城外,自己隻離死一線之隔,突然再有光亮的時候,眼前是這張濺了血的過于好看的臉,還有他平靜伸出的手。
那時她或許幻想過:自己說不定以後會與他同命。
她忽然莫名很想把手抽出來,但一轉念,還是維持原樣。
他看不清她的神色,隻是思念翻湧,讓他緩緩低頭觸碰她的嘴唇。她覺得曹叡身上現在有一團火,烤得她炙熱,甚至搶奪走了所有的空氣。
一陣天旋地轉,她下意識摟住他的脖子。以至于自己懷疑剛剛那一瞬間的假意究竟有沒有真實存在過。
韋真再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晌午,她想起身,但提不起一點勁來,推了一下旁邊的曹叡。
“你快去把阿滿接回來。”
見韋真對自己還是這麼不客氣,曹叡不以為忤,走的時候心情甚好,池明宮的宮女有些早就習慣了,有些新來的吓得夠嗆。
她們從前聽說過韋夫人受寵,也聽過韋夫人獨寵,但今日才看到究竟是什麼樣的概念。
過了幾日,曹詢在池明宮裡也住習慣了。隻是夏侯徽終有一日能低調的進宮來說些家事,韋真才讓宮女将曹詢帶出去。
風波剛平,兩個人相見,愣是多了些恍如隔世的僵硬感。
夏侯徽就在韋真身邊坐着,若不是往日投緣親近,如今見了她的神态,心裡總忍不住想要不往遠處坐坐。
“娘早就想讓我進宮來問問現在什麼章程,結果被爹攔下了。陛下命你收養皇長子,日後若無戰事,爹便早早奏請辭官養老,交下軍權。”
今日她就是在司馬師來遞司馬懿的辭官表文後一步進宮來的。
韋真總是面色淡淡的,過了一會兒聽夏侯徽謹慎放低了聲音說道:“若咱們家日後若真成了普通的清流士宦之家,太子這般多病,皇後出身低微。來日太子一旦有個好歹,我想陛下終歸是屬意你的……”
“嫂嫂。”
韋真此時緩緩說道:“無論這是仲達公的意思,還是哥的意思。我都希望你回去告訴他們:已經過了這麼多風風雨雨。一步錯,九族都要化成灰喂地的事,還是不要再做了。“
“我前些日子還做了一個夢。我夢見你和哥成婚的那一天,我帶着我的夫君參加你們的婚禮。我的家,母慈子孝、夫妻和睦、兄弟相親。”
夏侯徽略低首。她成婚的時候,陛下跟着小漁一同在婚宴上,在和賓客喝酒的時候,那一天司馬師都管陛下叫做“妹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