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說的小聲,卻不知早已落入人耳。
青越和觀言繼續走着,剛才的目光她也感受到了,所以才會立馬對那老伯轉變了态度。
所以她在人界與凡人的相處時間并不算多,在還沒拜入缥缈閣的那些日子也都是觀言在她前面,等到再後來開始在修真界了也就更少遊能和凡人相處交流的時候了。
連同這些日子的多數也都是匆匆趕路而過,但也并不代表她什麼都不懂。
剛才觀言為何會隻給那老伯幾個銅錢,或許在最開始的時候她還有些驚訝和不解,但又轉念一想,他也不是那種小氣的人,那樣做定是有他的用意在的。
所以在那老伯撞上來的那一刻,她也就順水推舟。
果不其然,再後來觀言和她解釋,他說:“老人家隻一人且身上還帶着傷,若是給的太多招了旁人的眼,隻怕之後的日子更不好過。”
“剛才來時路邊的碗中或多或少的有着些許銅錢,甚至小錠銀子,所以隻幾枚銅錢倒也算不得什麼,更何況你還給了他傷藥,算是足矣。”
觀言說這些話的時候,眼神隻看向前方,神色有些淡漠,連語調都沒波動半分。
青越看着他,眼神中帶着些探究,觀言這樣不像是第一次遇到這樣的情況。
這樣想着,她自然也開口問了:“這些你都清楚,你以前遇上過這樣的事情?或者說是你之前見過嗎?”
這話中明明白白的好奇和探索,青越也沒想過這樣,她是真的想知道。
觀言倒是有些意外的看了她一眼,或許是沒想到她能這麼直白的問出來,從去南海秘境之前自己将那節枯木交給她之後,再到後來在南海秘境中發生那件事之後,他就一直知曉青越心中有疑問也有好奇。
但即使是這樣她也從未像今日這般直截了當的問出來,她心中所有的疑惑他都想為其解答,低頭入眼的便是青越澄明的眼底,其中有好奇更有的是全然信任,至于自己的那些隐瞞好像全然不被她放在心底。
青越用眼神告訴他除此刻的好奇以外别無其他。
觀言動了動嘴唇,他想說些什麼,他想将哪些隻他一人知曉的事情全部告訴她,他想告訴的還不止這些。
可惜他不能,或者說是現在的他還不能。
但是——
陽光在這個瞬間灑落下來,落在青越身上,連同眼睫上也被光暈所浸染,淺金色的光倒映進那雙琉璃瞳中,灼傷了觀言。
在此刻,在他眼中,青越通身也被一層淡淡的光所籠罩,置身于這樣的貧民窟之中,她就站在那裡,帶着一絲她自己都不曾察覺到的悲天憫人。
他看向她的眼神帶着懷念。
也不知是那晨光還是其他,他輕輕側過頭,不在與她對視,隻是很淺的呼了口氣,搖搖頭,而後道:“不算記得,隻是好像曾出現在我的記憶中,至于具體的……”觀言不想說。
時光交錯,也是這樣的清晨,不,或許不是清晨也有可能是披着晚霞時分,過去的太久,久到他都有些記不清了。
唯一印象深刻的就是那些光都落于一人身前,那人同他說着這些相似的話語。
那些在此刻不能被說出口的話,以及被抑制在深處的記憶,不能說、也不敢想。
如洪潮半湧動,一旦有了宣洩口便不再受控制。
所以他此刻唯一能做的就是移開視線,平靜地搖頭,将那些快要宣之于口的言辭全用含糊來替代。
“至于其他的……我也記不清了。”眼神的躲閃再次告訴了青越答案。
但下一刻——
一股力道從衣袖處用來,她垂眼看去,是觀言的手指緊緊的将她衣袖一角抓住,即使他的目光落在别處,但手卻違背了他的意志,順心而為,很誠實的将她衣角緊緊牽着,甚至能看得出手指因為用力過度而有些泛白,就連心跳聲,青越聽着都要比之前更加急促一些。
青越看着這樣的觀言,習慣性的笑了笑,她知曉觀言有秘密,畢竟在兩人相遇前,他獨自一人待在虛無境的歲月連他自己都算不出是多久了。
也知曉觀言有時候在面對自己時一副想說卻又不知從何解釋的樣子。
她也曾問過觀言之前兩人是否認識,或是在九重天上某個不經意的瞬間又或是在天鳳始祖地,但觀言都否認了,隻是用一種她看不懂的目光望着她,青越隻記得彼時觀言的眸色很深,如同星辰般絢麗莫測,卻又好似深淵漩渦般難明。
但很快,那雙從來都有些淡漠的雙眼中之前所見情緒全然消散,最後都歸于平靜,靜如死水般,一如處于那樣的語調,觀言隻是說着:“未曾。”
這兩個字說的分明平淡,但不知為何,青越卻從中聽出了許多苦澀的意味,如醇厚烈酒下澀口的底味,不是突如其來的洶湧,而是經久且漫長的餘留。
觀言原本要高出她許多,但這一動作卻又好像将自己放在一個低位,似在哀求。
青越的笑中多了一絲無奈,反正也不是頭一次這樣了,再說就算觀言有此刻不能說的話,也妨礙不了什麼,她信觀言不會害她,這就足矣。
而後她輕聲道:“走吧。”邊是這樣說着邊将手指搭在衣角一處,和觀言的指骨交疊。
顯然是并不計較他有所隐瞞之事。
—
另一邊,一角街末。
“多謝葉大夫。”說話的是位看起來慈眉善目的老人,衣衫整潔幹淨,那面料看起來也不尋常,身邊也都是仆從護着,且從周圍百姓的目光中暗含敬佩和羨慕,便可知身份不一般。
但就是這麼一位身份非同尋常之人,在此刻卻親自來了葉明軒擺的攤前,甚是從始至終那臉上都是挂着笑,對其和和氣氣的。
聞言,葉明軒也并未因這些外物而改變自己的态度,仍舊用着尋常語氣,輕聲道:“不必客氣,診金三文。”一邊這樣說着一邊将手下的紙張遞了過去。
沒有過分熱情,也無從說以冷淡。
隻當他是同周圍人一樣的普通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