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咬了咬唇,手往旁邊探尋了一下,隻在空位上摸到一絲餘溫。
她不在。
他才放心地舒了一口氣。
實在沒想到是這樣的。
失去身體的掌控權,整個人都被她支配,變成自己完全陌生的模樣......可是,明明是他自己同意的。
沈清逐支撐胳膊着想要坐起身,身體卻像是徹夜不眠練了七天七夜的劍法一般,酸軟無比且不受控制,打翻了一隻梨木匣子。
那帶鎖的梨木匣子昨夜已經被打開,此時落在地上,連帶着裡面的東西也摔了出來,沈清逐原本不想再回想,可餘光隻是瞥見,臉就不受控制地唰一下紅了。
昨夜之前,他實在沒想到那帶鎖的梨木匣子裡放着的竟會是一些床笫之間會用到的物什。
外頭傳來腳步聲,沈清逐手忙腳亂地收拾東西,放好的一瞬間,殷海煙掀簾而入。
看他杵在地上站着,不解道:“你醒了,幹嘛在這裡愣着?”
“我......剛醒。”
殷海煙瞥了一眼屋裡的情形,已經不像她出去時那般雜亂,把手中的湯羹放在桌上,“先吃飯。”
沈清逐嘗了一口,“你做的嗎?”
殷海煙看着他,溫聲道:“嗯,怎麼樣?”
沈清逐點點頭,耳尖紅紅的,“好吃,沒想到你還會做飯。”
殷海煙噗嗤一聲笑出來,“你沒來之前,我不都是一個人麼。”
沈清逐聽了這話,心中很不是滋味,“除了我,也有别人和你在一起過嗎?”
“嗯?”殷海煙挑了下眉頭。
她道:“沒有。”
沈清逐低着頭,勺子在碗裡轉動着,半天也沒喝進嘴裡。
殷海煙坐在他身側,目光被他脖頸上的紅痕吸引。
“那你昨晚說的......”
他的話戛然而止,一絲冰涼落在他側頸上。
沈清逐打了個激靈,殷海煙若無其事地收回手,無辜地看着他,“什麼?”
沈清逐結結巴巴道:“就是,做......最親密的人,是認真的嗎?”
殷海煙摸摸他紅透的耳朵,笑道:“當然。”
——
出人意料的是,沈清逐沒有因此失去在酒樓的工作。
他告病五天,帶着請辭的心回到酒樓時,詫異地發現酒樓裡新招來了一名打雜的,就是當日王三富身邊的小厮。
這幾日生意不紅火,店小二偷懶,湊在一塊兒高談闊論,沈清逐聽了一耳朵,說的貌似是關于王家的事。
掌櫃的驅散了他們,來到沈清逐身邊,重重地歎了一口氣。
“掌櫃的,有什麼事?”
掌櫃的唉聲歎氣道:“哎,咱們酒樓少了個大主顧,我這兩天可是為這事愁死了。”
沈清逐:“是王家?”
掌櫃的:“就是王家,你不知道?咱們這的縣太爺前兩天被查到販賣私鹽,下了大獄,新上任的縣太爺素有威名,新官上任三把火,把王家也查了,查出來他們和山匪有勾結,打算一并收拾,還有王家那個不學無術的大少爺,欺男霸女,身上背了多少條人命,這幾天去衙門口伸冤的百姓都快排出蘭城了,以前跟着王大少的小厮都跑到我這來讨生活了,王家這回算是風光到頭喽,唉,不過這麼一來,不止王家,和王家走得近的那幾個土豪鄉紳都跟鹌鹑似的縮了脖子,少這麼一大主顧,我得多招待多少客人才能補得回來呢。”
“沒了蘭城一霸,對百姓來說是好事。”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沈清逐一眨不眨地盯着他,靜靜地等他說出此番談話的最終目的。
掌櫃的咳了一聲,道:“青竹啊,你放心,現下時局困難,不過你的薪水我不會降的,就是後廚走了幾個人,這段時間人手不夠,你每日巳時和未時便過去幫工吧。”
本來以為會受到王家刁難,打算辭去這份工作的,如今竟然情勢轉變,意外能留下來,沈清逐想了下,現下也沒有更好的謀生路子,便接受了安排。
不過比起這個,他更為王家的沒落感到欣喜。
因在後廚幫忙,他很晚才回到家中,可阿煙遲遲不回來,因着有上回的經曆,沈清逐等得越發不安,沿着上回的路上山去。
——
殷海煙一整天都待在後山修複迷障法陣。
從前布下的迷障自從那次被破壞之後,她就沒再來看過,也正因如此,上回那幾個無上境來的刺客才能躲過她的眼睛,悄無聲息地進入人間界來暗殺她。
法陣被破壞了個七七八八,修複起來并不容易,何況法陣一半在上界,一半在人間界,她修複另一半位于上界的法陣,活幹起來又難又慢,起來簡直磨人心性。
當初的那個刺客,應該已經将她複活的消息傳到了上界,可她并不想這麼快回去,至少也要等到她自己的人。
就在這時,身後忽然響起細碎的動靜,像是有人踩着落葉和枯枝正朝這邊走來。
實在煩人。
殷海煙眸中閃過一絲煩躁,在那人看見她的前一秒,收回了手中的魔氣。
“阿煙,發生什麼了,你為何坐在地上?”
聽見熟悉的聲音,殷海煙怔了一瞬,然後拿出随身攜帶的布條覆在了眼睛上。
“眼睛,看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