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都快暖和了,怎麼又想起要去做厚衣服?”
殷海煙拉着他滿街找鋪子,沈清逐對她想一出是一出的行為頗有些無奈。
“以後又不是沒有冬天了,我要做一個能容兩個人的鵝毛大氅,今年冬天,再也不用裹着被子看雪了!”
提到“以後”,沈清逐的唇角肉眼可見地彎了彎,很快就眼尖地瞧見一家挂着招牌的裁縫鋪子,示意殷海煙道:“那邊。”
殷海煙往那邊望了一眼,左右兩編一個糧油店,一個字畫坊。
她搖搖頭,“不好,再找找。”
沈清逐不知道她判定好于與不好的标準是什麼,又連着找到了好幾家,都被殷海煙否決,直到來了藥堂對面的那家。
這鋪子名叫“天衣閣”,取“天衣無縫”之意,敢叫這麼大的名字,想必也是有些真才實學的。果不其然,站在門外就看見裡面人頭攢動,進去之後,更是擠得沒地方落腳。
沒想到年都過完了,這家的生意還這麼紅火。
鋪面不大,而且人太多,沈清逐一進去,就感覺胸口悶悶的,喘不上來氣,他陪着殷海煙擠着排隊,堅持了一會兒,就覺得頭腦昏沉,胃裡翻江倒海。
殷海煙扭頭看見他臉色煞白,吓了一跳,“你怎麼了?臉色這麼差,走,上對面的藥堂去。”
殷海煙拽着她的胳膊就外往走,沈清逐攔住了她,強忍着嘔吐的沖動,冷靜道:“我沒事,不過是屋子裡太悶了,我出去休息一會兒就好。你看,排了這麼久的隊,就快要輪到你了,還是先做衣服吧。”
殷海煙看着身後大排長龍的隊伍,猶豫了一下,囑咐道:“好吧,你千萬不要走遠,就在河邊休息一會兒,我待會兒去找你。”
沈清逐點點頭,獨自出去了。
走出天一閣的門,他再也忍不住胃裡的惡心,匆忙跑到河邊,扶着一旁的大柳樹,嘔得天昏地暗。
不知過了多久,這折磨人的感覺才逐漸消退,抽幹了他全身的力氣。他背靠着樹幹緩緩坐了下來,調整混亂的呼吸,茫然地望着陽光下開始消解的河面。
怎麼會這樣?
這幾天嘔吐的頻次愈發多,沈清逐開始懷疑自己的身體是不是真出了什麼問題。
可是他也沒幹什麼太過分的事情吧?
胡思亂想之際,耳邊忽然響起一道年邁的聲音:“年輕人可是身體不舒服,讓老朽給你把個脈看看如何?”
沈清逐扭頭看過去,隻見不遠處走來了一個遊醫,手中搖着虎撐,杆上挂着醫幡,“醫者仁心”四個字,在早春料峭的寒風中徐徐浮動。
老人面容清癯,白發長須,一派仙風道骨。這讓沈清逐想起自己的師傅,他稍稍猶豫了一下,看了眼不遠處的天一閣門前沒什麼變化的隊伍,走到老人面前,“勞煩您了。”
遊醫講究地在河邊撐起了小桌子小椅子,給他把脈。
剛一搭上沈清逐的手腕,他的眉頭就皺起來,時間越久,皺的越深。
過了一會兒,他讓沈清逐換另一隻手。
他捋着胡子,擡起眼皮細細的打量着沈清逐的臉。
沈清逐不由得緊張起來。
難道是生了什麼大病,可他并不是凡人啊,多年習劍,身體一直都不錯,即便是來人間之後疏于鍛煉,難道就要這麼不幸地折損在這裡嗎?
遊醫問他:“你近日可有嗜睡之症,容易乏困、頭暈?”
沈清逐點點頭:“有。”
遊醫“嘶”了一聲。
“可時常幹嘔,食不下咽?”
沈清逐:“是。”
這正是他近日的病症,一把脈便能診出來,看來這位赤腳郎中醫術是很不錯的。
遊醫的眉頭鎖得更深了,頓了一下,“你可當真是個男人?”
沈清逐不明白問這個冒昧的問題是什麼意思,愣愣道:“當然。”
“奇了怪了這脈象……”
遊醫嘴裡喃喃自語,這讓沈清逐心焦,催促道:“不管是什麼病症,還請您告訴我。”
遊醫收了手,摸着胡須,緩緩說:“往來流利、應指圓滑、如盤走珠,你這是喜脈啊,已經快兩個月了。”
“什、什麼?”
喜脈?!
沈清逐表情有一瞬的空白,如平地起驚雷,毫無防備,劈得他渾身血液都幹涸凝固了。
快兩個月,那不就是除夕夜那次……不,不對!
他笑了笑,看向遊醫,聲音鎮靜:“怎麼可能呢,我是個男人,怎麼可能診出喜脈?”
遊醫歎了口氣,道:“雖是奇事一樁,但這世上本就是無奇不有的,你若是不信,便當我是醫術不佳,另尋高明吧。”
沈清逐臉色僵了僵,一時半會兒沒法接受這個消息,隻能告訴自己肯定是他醫術不佳,診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