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占秋答應了沈清逐的請求,代替他去找魔主,他不必再像沈清逐一樣易容,以自己最原本的面目去見她。
去到魔族邊境之地之後,他遵照掌門師弟所說的,任何多餘的事情也不必做,隻需耐心等待便可。師弟告訴他如果五天之内魔主沒有現身,他就可以回來了。趙占秋知道,這話的意思是師弟最多能夠保齊宣五天的性命。
趙占秋心急如焚地等到第三天,終于等來了傳說中的魔主。
他等在約見的涼亭之中一整天,此處風景雖美不勝收,但他卻無心欣賞。到日落時分,隻見湖中飄來了一葉小舟,舟上站着一長身玉立的人,長發風舞,衣袂翩跹。趙占秋不禁想:“何人有此閑情逸緻?如若不是魔族生事,我也該在玉昆宗乘舟會友。”
誰料那小舟上的女子幾步踏波而來,轉眼間已經到了他面前。
她不語,上下打量他一遍,才一甩衣袖在他面前落座,眉眼盡是狂狷之态。
“你來的比我想的慢很多,看來那小子還算命大。”
她竟然就是魔主!
趙占秋這時才反應過來,一下子變了臉色,心中更是驚懼與憤怒交加,警惕地瞪着她,強硬道:“把東西交出來。”
殷海煙漫不經心道:“什麼東西?”
“你别裝傻,”趙占秋怒目,“當然是救我師侄的東西,你知道我來是為什麼!”
殷海煙看着他但笑不語,看得趙占秋心中越來越毛的時候,她道:“換月?今日怎麼不易容了?”
“你少廢話,我是否易容與你何幹?魔主,我今日來一是為救我師侄姓性命,二是料你身為萬魔之主必定一言九鼎,你若沒有誠意,又何必約我前來?”
“既然似的知道是求我救命,那就拿出求人的姿态來,我看仙君你是自小到大被追捧慣了,連求人救命都如此高高在上,若是指使你來的人看到今日之情境,怕是腸子都要悔青了。”殷海煙收斂笑容,冷道:“再者,我約的人是那日的‘換月’,你又是何人?頂替他前來,誰沒有誠意在先!”
一番話下來,眼前的人果然再度變了臉色,殷海煙看他臉色青一陣白一陣,再開口時語氣軟了下來,隻是神色仍舊是不忿,因此顯得滑稽。
趙占秋想起來之前師弟的叮囑,一是不要暴露‘換月’就是師弟這件事,二是無論如何一定要把救命之物拿到手。他深吸一口氣,忍氣吞聲道:“我一時心急,多有得罪,還望魔主大人息怒。”
“哈,我怎麼會因為這點小事生氣呢?”殷海煙偏頭笑了下,道:“本尊問你幾個問題,你如實答。”
趙占秋唰一下擡起頭,“答了就給我想要的?”
“自然。”
趙占秋沉聲:“好,你問吧。”
殷海煙,問道:“那日來的'換月'是誰?”
趙占秋:“是我師弟。”
殷海煙挑眉:“你師弟又是誰?或許我該問你是誰?哪個門派的?”
對面靜了片刻。
殷海煙:“?”
“……玉昆宗。”
殷海煙一頓,擡眸看向他,趙占秋的目光已經有些心虛,她冷冷道:“繼續。”
這大概是趙占秋自報家門時最沒底氣的一次,誰不知道魔主和師弟的血海深仇啊!報出自己的宗門和姓名不就相當于報出了師弟的名号嗎?可是……他實在不會說謊啊!他沉默了片刻,結結巴巴道:“玉昆宗,我叫趙占秋。我師弟……我師弟……”
趙占秋結結巴巴說了半天,都沒能把師弟的名字說出來,其實告訴她自己的宗門和姓名不就相當于報出了師弟的名号嗎?可是他實在不會撒謊啊!
忽地一道巨大的力裹挾了他,緊接着天旋地轉,他還沒來得及作出反應,已經被紅沙化成的巨掌掐住了咽喉,釘在地上動彈不得。
“咳……咳咳……”趙占秋用力掰那隻手,臉色通紅,雙目充血,“你……”
喉管的空間被擠壓,更是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在他的視線裡殷海煙身影傾斜,眼中令人膽寒的冷意卻愈發清晰。
殷海煙完全沒注意到趙占秋已經快被她掐死的情況,她完全陷入了自己的世界中。
“玉昆宗……沈溯?”
她就知道,除了沈溯,還有誰能消解她的‘彌散’?
說起來,五百年了,是時候去拜訪一下這位玉昆宗新掌門了。
殷海煙從沉思中回過神,眼前的人還在苦苦堅持着和那大手作鬥争,她一揮手,紅沙散去,趙占秋趴在地上急喘氣,一邊不忘指着殷海煙的鼻子罵:“你這……卑鄙小人……”
殷海煙看了眼指着自己鼻子的那隻顫抖的手,紅沙再次聚集,頃刻間繞過他的手指。
“回去告訴沈溯,本尊改天去拜訪他,讓他磨好他的劍乖乖等着。”
趙占秋隻覺得食指一痛,定睛看去,發現手指上多了一根深入血肉、細如發絲的紅線。
趙占秋内心一喜,擡眼望去,湖中紅霞劃開一道長長的漣漪,漣漪盡頭的小舟上,一道負手離去的背影,如來時一般長身玉立,飄然若仙。
趙占秋來不及多耽擱,轉身趕回玉昆宗。
“師弟!師弟!我拿來了!”趙占秋舉着自己的手指,火急火燎地推開白玉堂的門,沈清逐正從書案後起身迎接,身形似乎有些搖晃不穩。
“師兄,辛苦你,現在就随我去弟子堂。”
沈清逐看見他回來,也松了一口氣。能在今天趕回來已經是萬幸,如果再遲一天,他不知道他的靈力還能不能再維持一天齊宣的性命。
他錯誤地估計了自己如今的身體狀況,腹中的孩子始終是個變數。回到玉昆宗的這些日子裡,他每日不斷地調動靈力安撫腹中的孩子,依照他原本的計算,最少也可以堅持五天,可是令他沒想到的是,這幾天肚子就像個無底洞一樣,分出多少靈力喂養都不夠,同時伴随的還有渾身如墜冰窟般的冷,害喜症狀的加重……這些變化,都是從再見殷海煙的那一天開始的。
沈清逐明白,這叫“由奢入儉難”。
即便不想承認,但是那天在殷海煙懷中,僅僅隻是感受着她的氣息,他的身體就已經是自有孕以來前所未有的輕松舒服了。
孩子需要殷海煙。
“師弟,師弟,你在想什麼?”
沈清逐回神,“啊?師兄,你說什麼?”
他們已經來到了弟子堂的大楓樹底下,那顆具有上千年樹齡的大樹上挂着和年齡相當數量的鈴铛,風吹不響。
趙占秋伸過來他的食指給他看,道:“我說,這就是魔主給我的東西,這一根小小的紅線,就能破了這妖術嗎?诶,怎麼跑到你手上了?”
沈清逐垂眸,他伸出手指,那跟紅線便像是嗅到了主人的氣息一樣跑了過來,纏繞在他的指尖。
腹中的不适感瞬間輕了很多,他的靈力也恢複了一截。
沈清逐不知該作何反應。
屬于她的氣息,即便是這麼微弱的一點點,都能這樣程度地影響着他嗎?
他不禁悲哀地想,也許在以後,因為這個孩子,他也會有去求殷海煙的一天。
可現下不是想這些的時候,他閉了閉眼,對趙占秋道:“師兄,你們都出去吧,我一個人來便好。”
半個月後,齊宣蘇醒。
挑戰台上,爆發出一聲巨響,一個人在巨響聲中飛了出去。
齊宣木着一張臉,站在挑戰台上,向下掃視一圈:“還有誰?”
底下十幾個面面相觑,鴉雀無聲。
剛剛飛出去的小弟子揉着屁股走過來,“齊宣師兄,你真的恢複如初了?沒有任何不好的感覺?”
齊宣看着他:“還要再試試嗎?”
“不不不我不試了,”小弟子連忙擺手推拒,“掌門就是厲害,連這麼邪門的妖術都能化解。”
馬上有人附和:“那是,掌門是誰啊,那可是能單殺魔主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