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海煙:“……”
殷海煙噎住,“我說當初我是被人算計了一把你信不信?”
沈清逐不說話,答案已經不言而喻。
他站起身,往榻上走去。
“桌上的那塊玉拿上,你走吧。”
殷海煙連忙站起來,跟上去,順手把那插着花枝的花瓶拿了過去。
沈清逐坐在榻上,看了那花一眼,擡眸冷道:“這是什麼?”
殷海煙十分自然地将花放在他身側,道:“桃花,我這幾日用魔息培育出來,安神用的。”
“是嗎?”
沈清逐冷冷地勾了勾唇角,“啪”一聲,花瓶掉落在地上,潔白無暇的瓷片崩碎,散了滿地。
氣氛在一瞬間降為冰點,殷海煙皺眉道:“你這是做什麼?”
沈清逐沒回答她,一擡手,桌上的那塊玉環也飛到了他手裡。
“你怎麼不問問這玉為何要送你?”
“為何?”
“它在我身邊多年,帶上它,可以避開玉昆宗的大陣。”
殷海煙一驚,道:“真的嗎?”這麼重要的東西就給她了?莫不是在唬她?
沈清逐輕輕笑了笑,她眼睜睜地看着沈清逐将那塊玉收了回去。
“可是你卻想把我強擄走。”沈清逐擡頭看着她,道:“今天我沒有中你的計,你是不是已經在盤算着将我敲暈了帶走?。”
殷海煙心裡又是一驚,他自始至終沒看那桃花一眼,怎麼就知道那是她打斷把她弄暈了帶走而準備的?
沈清逐冷道:“我想我現在有點了解你了。”
接着就聽到沈清逐冷靜的質問:“你這段時間夜夜都來找我,全是為了孩子,對嗎?”
殷海煙頓了頓,她其實想像以往一樣告訴他,孩子隻是其次,她最不想讓他死。
但想起以往将自己的肺腑之言翻來覆去聽了千百遍還是無動于衷的沈清逐,想起方才含沙射影的沈清逐,又覺得,他一定是覺得他是被蒙蔽了雙眼才和自己走到了一起,想起在人間的那段日子,應當是悔不當初吧?
沈清逐是個不喜歡聽真話,而喜歡聽假話的人。
她道:“對。”
果然,聽到假話的沈清逐沒有像以往一樣趕她走。
沈清逐道:“好,我跟你回去。”
殷海煙喜不自勝:“真的?”
沈清逐平靜道:“你要答應我幾件事。”
“好說好說。”
“第一,你不能向外宣布我的身份。”
殷海煙一口答應:“當然。”
為了不惹不必要的麻煩,不論從哪個角度來想,她都不可能暴露他玉昆宗掌門的身份。
“第二,你應該明白我去魔族是為了什麼。”
殷海煙冷靜下來,也想明白了他轉變這麼快的最大原因是近今日趙占秋帶來的消息。
“是為了那三個修士?”
沈清逐道:“沒錯,你說你沒有找到那三人,我再信你一次,但是我要親自去找,所以你不能限制我在魔域的行動。”
殷海煙目光閃了閃,沒有立刻答應。
沈清逐察覺了這一細微的動作,嘲聲道:“魔主大人這麼為難,難道先前是想帶我回去,然後軟禁我?”
“我承認,我的确是這樣想的,”殷海煙坦言,“但不是為了軟禁你,是為你的安危着想,魔族的情況很複雜,況且你剛才也聽見了,因為我是赤瞳後人,魔族有一些人對我頗有微詞,你呆在我身邊,我才能保護好你。”
沈清逐盯着她。
殷海煙恍然大悟,補充道:“……還有保護好孩子。”
沈清逐垂眸,道:“我不需要你的保護,這兩個孩子同樣也不需要,你隻說,你答不答應。”
殷海煙沉默了一下:“好吧。”
現在哪有她不答應的份兒?
“第三點……”這句話中間停頓地有點久,沈清逐喉結滾動了幾下,接着低聲道:“等孩子生下來,我就會離開。”
殷海煙早猜到會有這個要求,點點頭,“好,還有嗎?”
沈清逐搖搖頭。
殷海煙松了一口氣,這段時日壓在心頭的一塊大石頭終于落下。
看着沈清逐有些冷寂的身影,她忽然想起一件事。
“對了,我有東西送給你。”
火焰一樣的紅光閃動一下,一隻手掌般大小的羽毛就出現在她手心。
她在羽毛上穿了一根繩子,給沈清逐系在脖子上,一邊系一邊道:“這是熾鳥的羽毛,我那天抱你的時候,你身體很冰涼,我去問了醫師,她說是因為懷孕的緣故,熾鳥屬火,可治你的體寒之症。”
沈清逐低頭,伸手觸碰了一下垂在身前的羽毛,果然覺得有一股熱流流經四肢百骸,他道:“多謝。”
“嘿嘿,有用吧?”殷海煙轉了下眼珠子,在他身邊蹲下身,平視着他。
沈清逐往後仰了仰身子,殷海煙裝沒看見,委屈道:“那鳥脾氣可大了,我從她身上偷偷拔下來,被她一路猛追,看,我臉上被抓出來的傷。”
殷海煙的臉湊近,沈清逐眼睫顫了顫,迅速朝她看了一眼,見她的臉頰上的确有兩道抓痕,像是銳物所傷。
他迅速收回目光,垂眸道:“嗯。”
殷海煙還望着他,沈清逐臉上的所有慌亂都被她看在眼底。
她目光閃動一下,輕聲道:“好疼啊,你親我一下好不好?”
“不行!”
沈清逐差點咬破自己的舌尖,臉紅了一層又一層。
“殷海煙,你不要得寸進尺!”
話音剛落,他的手被殷海煙握住,沈清逐驚訝地看向她,殷海煙把他的手擡了起來,滑過她的唇。
沈清逐的腦袋一片空白,但是下一步,殷海煙沒有做更親密的動作,隻是把着他的手,把他的指尖擦過她臉上的傷口。
殷海煙深潭一樣的眼睛望着他,在這樣近的距離内,臉上的每一寸表情在對方的眼裡都是無可藏匿的。
沈清逐有些呼吸不上來,在這樣近的距離之内,空氣都被她挾持了。他指尖緩緩釋出一些靈力,顫巍巍地撫平了那兩道紅色的劃痕。
“可以了。”
他輕聲說。
殷海煙終于放過了他,她一站起來,被她挾持的空氣才再度湧入沈清逐的胸肺。
殷海煙笑了笑,道:“明天我在上次見面的地方等你,換月。”
第二日,沈清逐給玉昆宗下達掌門令,令趙占秋執掌宗門事務,自己親自去調查此事。
自始至終沈清逐沒有見任何人,也沒有人知道他要去的是魔族。
魔族邊境,魔主的車駕浩浩蕩蕩地到來,停駐在酒樓門口。
殷海煙進了酒樓,沒過一會兒,帶了一個人出來。
沈清逐跟在她身後,穿着一件寬大的黑色鬥篷,頭戴帷帽,任誰都看不清裡面的人是誰。
“發生什麼事了?這麼大陣仗,是在幹嘛呢?”混在人群之中的翁白裝作看熱鬧的路人好奇問道。
路人說:“據說是魔尊來接她的新歡了。”
翁白腦瓜子嗡嗡的:“什麼?!”
什麼新歡?那可是他師父啊!怎麼就成魔尊的新歡了?!
“哎呀,小夥子,這麼激動幹什麼,”路人大嬸揉了揉耳朵,“耳朵都要被你喊聾了,你也被魔尊大人寵幸過?沒接你回魔宮,你心裡不服?”
翁白艱難道:“這個魔尊,她就随随便便寵幸人嗎?”
大嬸說:“魔族都是這樣的。”
大嬸目光犀利,看了眼魔尊新歡裹得嚴嚴實實的身形,她道:“小夥子,我跟你說,這換月公子啊八成是有了。”
翁白懵了,“有什麼?”
“啧,有身孕了啊。”
翁白倒吸一口涼氣:“你、說、什、麼?”
“不信?”大嬸白他一眼,道:“你以後聽消息吧,我看得可準了,你道魔族為什麼天生就體魄強壯萬年前還是沒有吞并仙門?就是因為魔族難以繁衍子嗣,就是魔尊大人一天寵幸十個八個,持續個一百來年,都不一定能懷上個子嗣,這麼大陣仗接這換月公子回宮,肯定是前段時間魔尊來我們這裡尋歡作樂讓換月懷上了,這換月公子真是命好啊,本來就是個服侍人的,才來了不到個把月吧,連魔尊大人的種都有了,這可是魔尊大人第一個孩子,未來的魔族少主,以後可就飛黃騰達喽。年輕人,你要是不服,就多跟換月學習一下,要是勾搭不到魔尊大人,可以試試傅家二小姐,喏,就那個人,也是這兒的常客,诶,這傅二小姐怎麼要走了,急匆匆地幹什麼去?”
“不用了,不用了。”
翁白沒心思管什麼副小姐正小姐,他内心已經遭受巨大的沖擊,整個人都石化了。
他強顔歡笑了一下,從人群中擠出來,叫身後的齊宣。
“師兄,我們走吧……師兄?師兄你在哪?”
翁白呆了一下,放眼整個人群,都沒有他齊宣師兄的半個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