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你自己不認為,可事實上,你存在非常眼中的精神類問題,而我是唯一一個可以幫助你的人。”付醫生自信滿滿地說道。
程鏡秋依舊沒開口,隻是将目光定定地放在付醫生身後的鏡子中,鏡子中的程鏡秋和她展示出一模一樣的神态。
燈光不知道什麼時候逐漸暗淡下來……鏡子中程鏡秋的笑容看起來愈發詭異,付醫生依然再侃侃而談:
“那麼,我再問你一次,你覺得自己有精神類的問題嗎?”
程鏡秋将注意力從鏡子上轉移到付醫生的臉上,看着付醫生那躍躍欲試的臉,知道他肯定準備了一萬句話來證明自己有精神問題,程鏡秋随意地開口:
“沒錯,我有精神問題。”
付醫生張了張嘴,準備好一肚子的話戛然而止,他轉換思路問:
“你為什麼會覺得你有精神問題?是你自己察覺到什麼異常嗎?跟我說說。”
程鏡秋慢慢擡起手,她擡起手的動作異常緩慢,像一個被看不見線提着的木偶,身體關節僵硬而遲緩,付醫生的眼部肌肉被她的動作吓得一顫。
最終,程鏡秋的手指定格在鏡子上:
“你看……”
付醫生下意識地看向身後的鏡子,鏡子外的程鏡秋比出一個布,但是鏡子裡的程鏡秋比出了一個——
剪刀!
“你看,她赢了。”程鏡秋的聲音如鬼魅一般回蕩在房間中。
坐在鏡子和程鏡秋之間的付醫生身體猛地一彈,反反複複确認這面前的情形,怎麼會這樣?這個鏡子……怎麼回事?!
剛剛那個神神叨叨自稱道士的家夥說什麼來着?
鏡中靈?
付醫生的襯衫瞬間被冷汗浸透,喉間緊繃:“不……”
“付醫生,你看到了嗎?”
程鏡秋的聲音幽幽的,不知道什麼時候,房間内的燈變得更加幽暗,以一種不易察覺的頻率閃爍起來,不明顯,卻足以給人施加足夠多的心理暗示。
“咦?”程鏡秋發出疑惑的聲音,付醫生顫抖着避開看鏡子的角度,問:“你,你咦什麼?”
程鏡秋直勾勾地看向鏡子:
“付醫生,怎麼鏡子裡的你,在笑啊?”
付醫生僵着臉,此時的他根本沒有看鏡子驗證的勇氣,心髒不可遏制地狂跳,一股拔足逃跑的沖動席卷他的身體……付醫生強忍住要逃走的沖動,用幹澀的語氣說:“你在說什麼?”
“他朝着你,伸出手了哦……”
程鏡秋的語調詭谲卻莫名令人信服,與此同時,房間内響起詭異的滴答聲。
“嘀嗒——嘀嗒——嘀嗒——”
“聽,他的腳步聲,越來越近了……”
付醫生渾身緊繃,就在此時,一個冰涼的物體貼住他的手腕,這一刻,他整個人像被壓到極緻的彈簧,瞬間彈跳起來,飛速朝着辦公室外奔逃,嘴巴裡大聲疾呼:
“不,不要過來——有鬼,有鬼啊!”
付醫生從辦公室一下子竄入候診室,聽見身後傳來一聲聲急促的“付醫生,付醫生你去哪裡?”。
付醫生整個人拔足狂奔,飛快地竄入走廊。
守在候診室和走廊界限的祝北風有氣無力地靠在牆上,幽幽然開口:
“付醫生,怎麼你身後還有一個付醫生?”
這下,付醫生的腳步更快,眼角沁出淚水,不要命似的超前飛奔,腳上的鞋子甩脫一隻還是不管不顧地朝前竭力奔跑,直到徹底消失在走廊深處的黑暗之中。
護士追着他跑出去的腳步聲越來越遠,程鏡秋估算着腳步聲,飛速滑到辦公桌前。
辦公桌上擺放着厚厚的一沓問診病例,打開抽屜,上面還存放着一些泛黃的病例,程鏡秋飛速地翻閱着這些病例,紙張上的字在光影之中晃動得隻剩下殘影。
病人727,重度抑郁,用藥:舍曲林。
看到這一行,程鏡秋完全确定這個療養院就是以療養之名,行殺人之實。
舍曲林能夠緩解抑郁症沒錯,但是對于重度抑郁的人而言,無疑是将人推下懸崖的最後一隻手。
重度抑郁的人連死都懶得死,服用舍曲林能夠緩解抑郁,但是與此同時也會增加死亡的欲望。
程鏡秋快速翻動着這本病例,将所有人的病曆全部記下,随後,若無其事地移動到候診室當中。
護士面色陰沉,滿臉是汗地出現在候診室門口。她環視一周,對着候診室剩下的人咬牙切齒地說:
“今天付醫生不舒服,面診時間改天再說,還沒面診的人來我這裡登記。”說完,她回到自己的辦公桌前,不耐煩地寫着病人的編号。
程鏡秋挑挑眉,祝北風飛速竄到程鏡秋身邊,還沒來得及說什麼,隻見朝夕不急不慢地走到二人面前,問程鏡秋:
“你對付醫生做了什麼?”
“我不喜歡和笨蛋說話。”
朝夕低低地笑起來:“你做了他對他們做的事?”
程鏡秋不置可否地挑動眉梢,沒說是也沒說不是,祝北風倒是大概猜到程鏡秋的方法,畢竟診療室内的小動作還是他親自做的,可是沒想到能直接把付醫生逼瘋!
“你為什麼要這麼做?”朝夕耐心地提問。
“你為什麼我就為什麼。”程鏡秋無所謂地回答。
“看來,我們是同類人。”朝夕仔細打量着面前的程鏡秋,他看不透面前的這個人,明明一副孱弱的樣子,但是攻擊性卻很強,朝夕很少遇到對他攻擊性強的人,同樣的,也很少有人能夠讓他看不透。
“知道什麼人會樂此不疲地尋找同類嗎?”程鏡秋不答反問。
“什麼人?”朝夕心中有答案,但是他更加在乎程鏡秋會給出什麼樣的答案。
“處在深淵之中的人渣才更在乎有沒有和他一起共,沉,淪。”程鏡秋最後三個字說的非常慢。
有些人明明自诩不凡,但真的到了某些時候,又偏偏愛為自己的所作所為找同類,真是無趣。
“短短兩分鐘,你已經罵了我兩次。可惜我似乎對你的謾罵沒有任何回擊的辦法。”他耷拉着眉毛,像一個受人欺負的可憐人,但是眼神依舊銳利。
“因為我那不是謾罵,隻是事實。既然是事實,你有什麼好生氣的?”
程鏡秋雙手放在膝蓋上,互相摩挲着。
朝夕低低地笑起來,他的笑聲充滿男性的魅力,仿佛女性向遊戲之中精挑細選的男主配音:
“我甯可承認我是一個人渣,也不願意承認我是笨蛋。”
“是嗎?”程鏡秋眉眼低垂,因為坐在輪椅上,朝夕無法分辨程鏡秋的神色,隻聽見她說:
“所以,你這輩子都沒有被人愚弄過,并因此丢失什麼重要的東西嗎?”
朝夕臉上的淺笑瞬間消失,仿佛剛才那溫柔缱绻的笑意不過是一個幻象,他聲音愈發低沉,帶着一絲愠怒:
“相信我,那個人很快就會付出應有的代價。”
這句話一出口,朝夕就知道自己落了下風。
程鏡秋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原來那個人還沒有付出代價啊。”
随後程鏡秋滑動輪椅,朝着走廊而去,祝北風和江執緊随其後,生怕走慢一步。
朝夕站在已經空無一人的候診室中,臉上的笑容嗜血而殘忍,心中的殺意被輕易勾起,無法平息。
“程,鏡,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