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大抵是沒有的罷?”初一眨了眨眼,沉冷的眸子浮現一絲困惑,“我是第一次來到這邊,應該從未見過您,也許是相像的人也說不定。”
“是嗎……也是,也是,我見過那人還是很久以前啊。老朽冒昧了。”阿婆喃喃着,突然睜大眼睛笑眯眯地看着初一,幹枯面皮上乍一出現堆疊着的皺紋還挺吓人的,“小姑娘,你相信我見過龍嗎?”
“……龍?”初一猶豫着不知該怎麼回答,就聽風苔很是無奈地喊,“好好好我們相信的,阿婆您快些入座吧。”
阿婆突然激動起來,尖聲道:“我們是被神龍詛咒了!沒用的!我們找不到女娲石的!都怪我們,神明抛棄我們了!”
“啧……阿婆别這樣,安靜些我們相信你,好好好快坐下……”
阿婆被風苔勸着離開了,留下幾人面面相觑。
李一清志怪神話聽得多了,不覺得是真的,權當是聽了個故事,笑嘻嘻地問柳:“柳姐姐,你覺得呢?她見過龍嗎?”
柳輕輕笑了笑,“難說……不過傳聞這邊确實有龍現身過。龍現于天,王者之征,不少人記載二十多年前……也就是大燕建朝那年,楚高祖一統九州前幾年,正值戰争如火如荼的關鍵時期,南方是楚高祖的出生地,那時各地流傳說出現龍的蹤迹,于是衆人以為天命,紛紛擁立,最終一統霸業……隻是這故事幾分真幾分假倒是難說了。”
李一清哂笑:“聽着像是為了穩定軍心什麼編造出來的東西,隻是将功勳歸于神龍,未免寒人心。”
“依我看,這傳言到底是不是二十年前就有的也有待考究。世人都知曉楚高祖不算正統,奪了皇帝的位子後再糊弄個神龍命定的幌子,先射箭後描靶子也說不準。”柳這些年來不問俗事,沒有怎麼關心過外邊的戰火和朝代的更疊,這事她沒有參與,不過以她的經驗可能也猜的八九不離十了。
秦荼但笑不語,沒有表示贊同也沒有反對。
初一覺得蹊跷,隻是當時見這個老人似乎有些神志不清的樣子,沒有問出口,皺眉思索的樣子吸引了秦荼的注意。
“小初一,很好奇嗎?”秦荼懶聲,手指百無聊賴地撥弄着酒杯邊沿。
“是有點……”初一很是實誠。
秦荼靜靜地看着滿天星鬥,突然自暴自棄般深深歎了口氣,“也罷……神龍什麼的先不說,你大概也很好奇自己的身世……”
“還有你的過往。”初一突然冒出一句。秦荼隐瞞的,經曆的,曾經嘲諷的,熱愛的,信奉的,背叛的……那些她沒能參與的故事,想來一定是波瀾壯闊,橫豎成章。
秦荼頓住,奇怪地看了她一眼,“我的?”
初一點點頭,後知後覺有點臉熱,但還是複述一遍:“你的。”
秦荼好脾氣地笑,“你這小孩啊……真的很奇怪。”
秦荼經常這麼覺得,這個孩子似乎從來不被世俗定義,從不覺得什麼是“必要”而什麼是“無用”,果然癡癡傻傻,有種莫名的灑脫感……大概是因為她從未活在世俗裡吧。别人的過往到底有什麼吸引人的?當是聽話本一樣跌宕起伏呢?就像是秦荼也不明白當初初一執意想要知道她名諱——這東西,到底是什麼很重要的麼?
秦荼懂的很多,看着聰明的商賈反倒看不懂人心,初一不懂的很多,看着木讷的刀客卻最是細膩。所幸初一從未看錯過人,也還好秦荼從未辜負過誰。
“嗯……要不要試試看。”秦荼托腮,眼底彙聚笑意,還是很溫柔,但初一覺得有些東西不一樣了,秦荼似乎在以一種更加平等的姿态看她,就像是她身着華服運籌帷幄交商的曾經,讓初一也不自覺認真對待起來。
“……什麼?”
“試試看,能不能發現我瞞着你的秘密。”
那些被我私自隐藏的東西……說到底是覺得手底下的棋子不該知道太多,影響使用……可是,要是“棋子”漸漸變成了“同伴”呢?
想到和雲的賭約,秦荼笑着将酒杯湊近唇邊,想來就是這個目的吧,讓她兩相權衡,讓她心軟……她第一次覺得雲……真的有病。雲,還有這個初一,都一樣的,有病。
做生意那麼多年,她唯一不怎麼敢賭的就是“感情”,她們倒是爽快……把性命這麼交給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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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一不怎麼喝酒,但是對上秦荼的眸子突然就有點想找點事做掩飾一下,于是學着她喝了點,看起來很是沉穩,直到酒液的味道在喉間炸開——腥臭味道直沖天靈蓋,哪怕是用了大量的藥草也掩蓋不下那股動物死屍的怪異味道,極高的酒精度數還特别嗆人,又酸又苦又辣又澀又臭。
初一表情變幻了一秒,安靜放下酒杯時手都微微顫抖了。
“唔,這是藥酒,大概是泡了五步蛇的,蒼岩族的人認為這酒有滋補功效,不過這藥我一般是外用的……總之少喝點。”秦荼好整以暇地看她,看見小少年的表情變得幽怨和委屈,終于沒忍住嘴角翹起一點。
初一喉間女子不大明顯的喉結動了動:“這就是……請我吃大餐?”
“嗯……怎麼不算大餐呢?”秦荼笑着眯起眼,“這事了結後往東……去往真正的魚米之鄉,那裡是真的富饒,可以請你吃大餐。”
這邊少主食,多以野菜和狩獵所得的肉類為食,烹制簡略又少鹽少油,勝在保留原始風味……就像是那杯蛇酒一樣,秦荼隻随便嘗了點味道便放下筷子,初一也沒能吃上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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