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色膏藥接觸皮膚時帶起冰涼的感覺,女人把繃帶仔細纏繞着一圈又一圈,漫不經心的,“你可仔細些,刀客的手和刀一樣是命根子,要是傷到經脈你後悔都來不及。”
“嗯。”唐荒看着慰貼整齊的繃帶,稍微曲了曲手,皮膚摩擦過布料的觸感像是碾過小沙粒。
“我呆在這無聊得緊,小初一,你到底是想要什麼禮物呢,我準備準備?”秦荼桌邊放着那半截蛇尾,已經被她洗幹淨,上邊的鱗片都清晰可見,曆經兩百年的掩埋卻依舊如故。
“不急,你好好休息吧。”一來是唐荒沒有想好,二來是不想秦荼思慮過多,她伸手摸了摸秦荼額頭,已經是正常溫度了。
“……你呀。”秦荼無奈地往後仰了仰頭,還是感受到堅定敷上來的掌心溫熱,看到的少年眼睛清澈幹淨。
秦荼稍微别開頭,很輕地歎了口氣。想起昨晚自己都幹了些什麼,這樣抱來抱去摸來摸去的像什麼話……
弄得人心裡都有些癢。
什麼時候開始變得不再排斥唐荒突然的靠近了呢。秦荼記性好,卻也分辨不出,這會看着她幹幹淨淨的眸子,有些不确定起來。
怪哉。
秦荼閉了閉眼,說來為什麼想要盡快離開蒼岩呢……她想起山上那座墳。
還是走吧,去别的地方。
臨行前風苔遵守諾言将那些珍稀的藥草交給秦荼,本以為這件事就此結束,唐荒卻意外收到另一樣東西——
那對情蠱。
蒼岩族長似乎是為了賠罪,唐荒看到這東西時心底被觸動了一下,在秦荼将要下樓時匆忙收下了。
一方面固然是不想要讓秦荼看到,另一方面确是自己也無法理解的鬼使神差。
也許,僧人的話還是亂了她的心?
翌日清晨,幾人乘上去往江南煙城的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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潮濕的雨浸潤了洞穴,躺在地上的女子很是艱難地掀起眼皮,想要動一動,卻連手指都動彈不得。鼻尖抵着地面的甜腥土壤,呼吸沉重。
頭好沉……
眼前有一雙黑葛布鞋慢慢走來,恍恍惚惚的有重影,最後在自己面前站定。白子衿瞬間頭腦清醒了不少,對上一雙狐狸一般狹長的眼睛,那雙眼睛似乎總是帶笑,卻給人以陰險狡詐之感,令人不舒服。
“什麼人?”白子衿沙啞着嗓音開口,她從對方身上感受到“同類”的氣息,既是同類,也是一山不容二虎的對手。
“山海莊一個掃地的罷了,你可以叫我李罕。”李罕慢悠悠道,眯着眼睛的帶笑。
“……玄武?”白子衿仔細分辨了一下,帶着一絲疑惑問道,然後皺眉:“你在給那個女人做事?還是個掃地的?”
“不重要,白姑娘,我是來找你合作的。”李罕伸出手,白子衿狐疑地看他一眼,慢慢将手搭上,李罕将人扶起來,扶到小石桌旁,還給人倒了杯茶。
看起來态度良好,沒有咄咄逼人之感,似乎真的是來商量合作的。
白子衿喝了口茶,指尖都還是麻的,帶着顫,她清了清嗓冷靜問道:“你想要和吾合作什麼?你應該知道吾比起你修為還不夠。”
“我知道白姑娘不想要受制于人,對吧。”李罕笑吟吟的,突然又想起什麼似的:“說來今天秦莊主離開蒼岩,大概會去往江南地帶。嗯,可惜我來晚了,要不然還能和她打個招呼,真是可惜。”
狀似不經意。
“你躲着她來找吾要合作的事,不會是吾想的那樣吧。”白子衿雖然狼狽,可與生俱來的矜驕讓她還是仰起頭,冷淡地打量着來人,雖然她讨厭秦荼,更不想要當勞什子的祭品,但對于李罕提出的合作并沒有顯得熱切。
“呵,怎麼會。”李罕笑,“我隻是覺得你會感興趣。”
“憑什麼是我們,你是這樣想的,對麼?”
白子衿煩躁地皺眉:“少來這些,總是自以為是地覺得能猜透别人的心思,吾豈是此等淺薄之人。倒是你,吾憑什麼信你?你該好好證明自己不是那女人派來的奸細。”
李罕吃癟,卻沒生氣,笑意漸漸消去,很輕歎了口氣:“我身邊的另一個孩子。我不希望他成為犧牲品。”
白子衿腦袋轉了轉,青龍在秦荼身邊,那剩下的就是——“白虎也在山莊?”
“……誰都可以,我也可以,但是那孩子不行。”李罕眼神冷沉下來,喃喃低語:“不管用什麼辦法……要麼弑神,要麼祭城。”
“他必須活下去。”
憑什麼是我們,這大概是他自己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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煙城五省通衢,水路四通八達,繁華不似人間,倒像是一場醉人的夢境。
江南正是梅雨,梅子熟透,空氣都黏膩地泛着潮濕香甜,和女子細細膩膩的溫婉調調一樣醉人,撐船過小橋的橋底,恰見撐紙傘的婀娜身影。
濕潤的水汽讓柳妖昏昏欲睡,渾身都舒服地泛着懶,趴着船旁的梁子上,比江水還要嬌軟。
“柳姐姐小心點呀,原身要顯出來了。”李一清都替她擔心。
“讓人瞧見了,也隻會怪這煙雨蒙蒙遮人眼,看不清楚的。”柳很是無所謂,笑意盈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