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還記得我們之前一起吃梅子時說過什麼嗎?”
粉衣嬌俏的女子臉色蒼白,卻還是溫柔地注視着身上藍色道袍的南宮祝,哪怕脖子上的刀刃已經壓迫到那根跳動着的血管。
她模糊的眼眸隻能看見梅子樹上面已經結了滿枝的果,看起來紅彤彤的很是讨人喜歡。
情蠱發作,南宮祝的情況也算不上好,心髒擠滿莫名其妙的情緒,跳動得要瘋掉,連刀都要拿不穩了。最可氣的是廿三還是一副沒當回事的表情,笑眯眯的就仿佛她們是在調情一樣。
南宮祝神色冷淡:“不記得。廿三,我在問你遺言,還有什麼還沒交代清楚的後事。”
“……”
窒息讓神思恍惚,廿三像是沒有理解她的一絲一樣,歪了歪腦袋,随後擡手攏了攏南宮祝垂下一點的鬓發,為她别到耳後。
“真好看。”
南宮祝手中的刀抖了抖。
被情緒左右的感覺并不好受。南宮祝還是想要回到原來的樣子,冷靜、克制,而不是一看到這個人就開始不受控制。
尤其是……原本她們是針鋒相對的敵人。
-
“作為南宮家的唯一傳人,你該背負起振興家族的重任,别學你那不成器的大哥,阿祝你是不一樣的……你是難得一遇的道法天才啊,你一定要……”
老朽的聲音還在絮絮叨叨,天氣漸漸悶熱,少女卻沒有一絲煩躁的樣子,安靜地側耳傾聽,跪坐的樣子也是筆挺端正。
時不時還會點點頭以示自己在聽。
最終老婦劇烈咳嗽起來,說不出話,南宮祝很是熟練地喂她喝了點水。
等到阿嫲歇下,南宮祝才起身去書房繼續繪制明天要用到的符箓,筆點朱砂,黃紙上符文行雲流水。
半晌,她擱了筆,輕歎了口氣。
……無趣。
南宮本是青城有名的道教世家,隻是日漸式微,隻有老妪将那些陳年舊事翻來覆去地講着,惦念着昔日榮光。
人丁稀少,旁支衰落,更無伯叔。父母對她的感情淡漠,尤其是父親,沒什麼修道天賦,在官場上混了個一官半職;母親身子不算好,整日吃齋念佛,對她管教不嚴。
大哥南宮福早就受不了這些喋喋之語和沉悶的氣氛,離家出走了。這事阿嫲念叨了好久,氣得似乎衰老了許多。
南宮祝安靜地收好符箓,疊得整齊。
不久後阿嫲逝世,南宮祝也覺得沒什麼意思,于是學着大哥的樣子離開青城。
她聽聞昆侖的雪很是壯闊。
走走停停,最後輾轉到了定康城,也是在這裡遇見一段孽緣。
-
“你就是這家人找來的道士?”
“誰?”南宮祝一驚,刀劍出鞘,眼眸微冷,回身看去。
“那老東西錢不少事也多,請了山海莊的人還要自己另請一個,既不信我何必雇我。”霞衣的女人倚着樹桠,上下打量着隻穿着質樸道士服的人,是帶笑的怨怼。
南宮祝自诩實力不差,卻完全沒有察覺到這人的到來,此時也不由得神經繃緊起來。
“……妖怪?”南宮祝察覺到空氣中一絲若有若無的妖氣,下意識後退半步,對上廿三似笑非笑的異色瞳眸,對方毫不掩飾自己的惡意和輕蔑。
南宮祝暗道不好,她隻是順帶賺些過路盤纏,沒想要和這種大妖有什麼牽扯。
南宮祝接下的是一個找人的活,劉家備受寵愛的小小姐正是待出嫁的年紀,本來都已經為她相好門當戶對的夫家,不料這時候突然人不見了,劉府上下每一個人看見她是怎麼不見的,劉老爺子大怒,這事雖然依南宮祝看完全就是富貴千金和窮家小子私奔的戲碼,不過劉老爺子認定是妖怪作亂,私下招了些道士過來,對外稱病。
劉老爺子說是自己女兒被妖怪抓走,這會卻還敢請妖怪過來?南宮祝啼笑皆非,世人皆荒唐,都在裝着糊塗呢。
廿三也是被氣笑了,她向來對人類也沒什麼好感:“妖怪怎麼了?”
說着,廿三突然從樹上跳下來,一步上前湊近了南宮祝:“再說了,人妖兩立已經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啊!我的眼睛!!!”
南宮祝一把香灰撒過去,冷着臉一把将刀柄往她腹部狠狠一頂。抽刀出鞘,似乎在說:敢上前一步就休怪刀劍無情。
廿三眼睛睜不開,又被這一下打懵了。香灰燒灼妖怪軀體,分分鐘能讓普通妖怪現回原形,廿三雖然是大妖,但這一下也不好受的,她真怕自己晚了一步眼睛就保不住了,隻得先走,臨走還恨恨道:“小道長真是心狠手辣……”
南宮祝看着她瞬間離去的身影沉默不語,手心卻已經出了些汗,廿三沒有出手是她沒有想到的,在這麼近的距離下,大妖要殺人幾乎是易如反掌。她實力不弱,可廿三也強,真打起來雙方都占不到便宜,激怒廿三顯然不是聰明的選擇。
但是她的經驗告訴她,妖怪喜怒無常,不占據先手,倘若對方确實有加害之心,她将過于被動。
還有一件事讓她耿耿于懷,她不知道為什麼能有妖怪在定康城内遊走,天子腳下本是不該出現妖物的。這山海莊的手伸得比她想象的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