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米的語氣鑄錠無比,那模樣好像并不是他在告訴我,我屬于他,而是在對我說一件如同:“紐約的冬天會在十一月初悄然來臨。”似的鐵律,絲毫不給予我任何産生質疑的機會。
于是,想要反駁的那些話就全部都被堵在了喉嚨裡,當它們被随着呼吸,試圖咽下的時候,雖然隻是一些能令食道變作滿滿當當的不知名氣體,卻還是仿佛在舔舐鋒利刀片似的在其中劃出一道道傷口。
某一部分真實的我叫嚷着,希望我用足夠任性,甚至是無理取鬧的态度刺破吉米的溫柔與包容,但卻有更多的另一部分我,想要将眼睛看向戴在無名指上面的戒指。
噢,戒指。
接近二十克拉的鑽石随着偶爾從車窗透進來的城市光線栩栩生輝,我認識它,它就是那枚由吉米精心挑選,又按照想法切割的戒指;是他曾在加利福尼亞,作為婚姻象征般,鄭重其事的,将它戴在了我手上的那枚戒指;當然,它也同樣是被無數鏡頭放大拍攝,說出贊揚或是引發議論的罪魁禍首。
我本應該對着這枚重量幾乎令骨節顫抖的戒指産生厭惡,但随着每一次眨眼,帶來的卻隻有當白鴿展翅,親吻落下時,理所應當“珍貴”的回憶。
轉眼,三個月快要過去了,可我仍然對一切記憶猶新,甚至,因為出奇牢記誓言被講出的場景,而多少生出了些許恨意。
這不太有趣。
不,婚姻與家庭從不在“有趣的”範圍之内被允許肆意妄為。
一切巡演道路中出現的金發女孩們退潮般消失的無影無蹤,變作毫無光澤的一塊鵝卵石躺在地面上,無論我嘗試着将它們反複摩擦幾次,它都不會再散發出曾經照亮我時帶來溫暖的黃色暖光了。
一切都太諷刺,也太令人捉摸不透了一些。
我記得自己是怎樣對那些女孩們說出逗的她們咯咯笑的話語,當然也記得,自己是怎樣握住了她們的手,而她們在我的手心裡面,又呈現了什麼樣的溫度,而那種溫度,又是怎樣在紙上寫出了無數排列組合的詩句的。
但此時此刻,十指交叉的婚戒在沉默中訴說愛人久别過後的欣喜情緒,代表着忠誠的壓力來到了我的肩膀上面,好像它們心思早已經遠走的主人真的深愛着彼此,已經在巨大的愛意加持下,生出了足以為對方擋住飛馳而來的子彈一般的深情。
随便是哪一種。
我這樣悲觀的想着,接着,就想轉過頭示意傑夫,對着那句幾近審訊的:“所以洛尼是怎樣對付那些闖入她酒店房間的骨肉皮們的…?”疑問,好好編造些理由出來,而并非是過分坦誠的告訴吉米道:“噢,我們一起度過了一個滿是藥丸和酒精度晚上,洛蔓幫我搞定了很多女孩,就用她曾經面對你時,或許會用到的花招們。”
但當我終于擡起眼,在躲避吉米視線的中途望向傑夫時,卻發現,他早已經無法承受當面講出謊言時地巨大壓力,将頭倚靠在車座椅上面,用誇張發出的呼吸聲來佯裝自己早已進入睡眠時的模樣了。
噢,他真是個聰明的家夥。
我不由自主的有些懊惱,自己為什麼不是先他一步想到這樣好招數的人,卻還沒将責怪自己的話語說出一句,吉米的親吻便又一次印在了我的臉頰一側。
“我很開心,洛尼,”他湊到我的耳朵旁邊,用氣音小聲地講述時,來自他的體溫便如同充滿誘惑的危險般,一遍遍觸碰着我的皮膚,“你來到這裡了,齊柏林飛艇樂隊的演出,還有第四張專輯的最後工作也快要結束了,我們又有大把的時間可以與彼此分享……”
“你難道很期待嗎?詹姆?”
完全沒被控制的情緒如同尖叫着的煙花綻放在半空中,可是卻并沒帶來應該存在地浪漫氛圍。
吉米後半部分缱绻的講述被我粗魯的打斷,身體彈簧般在受到巨大按壓過後,迅速的彈出到從未到達的高度。
再反應過來時,我的一側手臂已經緊緊的貼向了車門,略微有點堅硬的觸感麻藥般緩慢滲透着我,吉米卻沒有絲毫在乎這種幾乎算不上正常的态度,緩慢靠近,用近在咫尺的男人面頰光影般向我壓來。
“我當然很期待了,洛尼,”他又一次效仿起令我感受到無法反駁的語氣,在親吻過後揚起嘴角,可卻分外沉重的,用那雙漂亮的眼睛來回審視我,接着,不過幾秒,我便聽到了他雖然仍然語氣依舊,卻帶有淺淡疑惑地疑問。
“你難道不期待嗎?還是說,你有一些什麼其他的安排?在某一個城市,某一間房間裡面,有着你的新歡?”
我沒去回答吉米的話語,将身體重新與他每一根出現在布料下方,突出地骨頭們嚴絲合縫的組合在一起,完全忽略了他展示出的殘酷已經多到了連一點遐想都不想留給我的吝啬,又一次看向了他的雙眼,在感歎自己确實擁有着“永遠無法滿足”人格的同一時刻,吉米柔軟的發絲便被我無聊的纏在了食指上,用力到幾乎令血液無法循環般找到樂趣,接着,連同我的手掌,他垂到鎖骨一側的頭發便一起來到了他的臉頰一側。
出現在手心中有着毛絨絨觸感的下巴上面有着幾乎可以被稱作是“中年人特質”的胡子,但我卻依舊覺着它們在這一刻将吉米這種面目可憎的,充滿未知心思的男人凸顯出了很是激發憐愛的模樣。
被我以強硬态度握住下巴,卻仍然保持着順從的吉米眼眶彎彎的看向我,但并不是有着美好喻名的半滿月亮,随着眨動的頻率一遍遍講述道:“洛尼,我能夠承受那些專屬于你的掌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