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被展示出的一切說辭似乎都随着藥物的味道令我恍然大悟般感歎着：“他可真是個該死的男人！”，竟然就這樣戲劇演員似的戴起面具毫不羞恥的裝模作樣。

但他何必這樣？

這裡沒有一個赫赫有名到能夠将他帶到閃光燈下的導演，會對着精彩片斷鼓掌并發出反饋的觀衆席，這裡隻有我，隻有一個同樣總是被任何想法占據的空殼。

——被吉米的身體緊緊壓住的空殼。

瘦弱男人的身體看起來并不具有能夠進行遮風擋雨般的能力，全部的重量從骨頭互相抵着的時刻傳遞着，他一定是某種包裹着世上昂貴羽毛的被子，做工精制的向我展開自己，就這樣在不留痕迹間蓋住了那些并不應該被從我的口中說出來的指責或是迷茫的包容。

周遭的一切都是炙熱的。

嘴唇，眼神，吉米的觸碰以及緊貼着我的紅旗愛意證明。

我們如此靠近，又如此遙遠的互相在親吻間隙展開起對視，暗綠色的瞳孔中映照出我的模樣，但其中出現的女孩表情卻不是羞澀或期待，相反，我幾乎能夠從她的眉心讀懂她情緒爆發的前兆。

她一向如此。

我清楚的了解這一點，并毫不驚訝的等待着足以毀滅一切的女孩降臨身邊，或許是因為我早就被那幾杯度數低的酒精灌醉了個徹底，因為當我躺在這裡，拼盡全力去感受的時候，卻隻能從被吉米緊緊環抱住的肢體觸碰中感受到徹骨的寒冷。

呼吸缭繞如無法識别面前人表情的午夜濃霧，不知該如何展開對視的閃躲想法困擾着我，這很奇怪，因為不管按照哪一個說得通的道理，我都不應該知道由吉米嘴唇傳遞而來，與他融為一體的藥物們究竟有着什麼味道。

顯而易見，他隻是不知道從哪裡撿來幾根針管注射進入靜脈，而并非用他的鼻子或是嘴唇親自接觸它們。

可是記憶似乎有意提醒我，幻燈片一樣令我止不住設想着，這會不會是又一次被藥物作用控制的前兆，驚恐地想要把心中除了這個想法外的其他一切都忽視，反反複複的回顧着在那些最迷亂的過往裡，被我親口喝下的緻幻藥物的酒水。

起哄的聲音如雷貫耳，舉起杯子的動作那樣不屑一顧，傑夫的手出現在我的肩膀上面，半阻止半縱容的投加擔憂，他說，“洛蔓貝爾，仔細你的身體。”，可我卻隻是沉默的看着淡棕色的液體消失在眨眼的瞬間裡面，等到酒精混合藥物發酵，面前的全部一切都變作海市蜃樓，搖搖晃晃的在身邊人的陪伴下栽倒在地面上度過一夜。

這樣實在不适合被說出來的經曆我數不清在《黑天鵝》的拍攝中發生過多少次，但哪怕我曾真切地感受到那樣的神志不清，卻依然在這瞬間從吉米的嘴唇上面體驗到了比那效果更令我暈眩的迷幻加持。

他是真實存在的嗎？

他會在下一秒因為藥物坐立難安的拉着我在房間中焦急徘徊着扯下我的項鍊，發揮最後一點它的價值兌換五美元，再拉着我去小心翼翼的敲響陌生男人的房門嗎？

那些穿着單薄衣物在酒店走廊等待的時間每一分一秒每一秒都是那樣煎熬，總是敲擊耳膜的敲門聲出現在靈魂深處内，像珍寶一樣被鎖在幾個疊在一起的盒子裡，背着光卻又實在無法不擺出炫耀姿态的來向我展示起來，告訴我：“看看，洛蔓貝爾，這就是你的過往故事。”

但這不是的，我的美好回憶那樣多，怎麼可能依靠不太好的記憶完整的記住這樣的事情？

我抗拒着想起過去，但其實卻并沒有一個合适能夠阻止自己的理由，隻能焦躁不安的微微搖晃着頭，直到它帶着被緊緊壓住的頭發不太确定的向令一邊歪去。

好吧，吉米不是這個在記憶裡幾乎刻薄到有些不近人情的女人，這裡也沒有在看到幾扇始終沒有打開的門後不知道應該感到慶幸還是悲哀的金發女孩。

難道愛的代價就是這樣嗎？

我突然感到無與倫比的憎惡，但在憎惡中卻總是參雜着想要迫切的掏出地圖，在上面找到一條能夠回到以往的道路，無論代價是什麼，讓我回去吧，讓我回去對着面前的人說出責怪，怪她究竟為什麼要讓我變作這樣奇怪的人，怪她在看到我感受到痛苦時露出的笑，怪她，怪她抛棄我，接着再像是現在我抱住吉米這樣抱住她，直到世界末日也不想松開一點點。

可就在我仍然沉浸在名為安琪的美夢中無法自拔時，被我主動伸手抱住的男人卻先一步産生了詫異。

我看不到他的表情，也并不想觀察他想要展示出來的情緒是什麼，長久的用自己的臉頰碰着他的，将視線長久的放在天花闆上面。

這裡看起來似乎應該有一副油畫，但是我要畫什麼呢？

我心若旁焉的在吉米的身體溫度因為情欲轉為火熱時想着，究竟在哪一個被安帶來的行李箱裡可以找到我的油彩顔料，拇指出現在吉米的後腦旁，橫豎轉變着量起繪畫的角度，直到吉米在轉過頭時注意到了我正進行的瘋狂舉動。

至少在他眼裡，這是一種極其不尊重他的瘋狂舉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