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如果我被允許更過分一些,我或許會直白的說,我,吉米,還有除了奧利維托以外的任何出現在身邊的陪伴,都是這樣希望它們能夠輕巧,不知不覺的随着時間一起消逝。
面對痛苦的方式這樣多,但卻沒有哪一種是被強勢質說出的那一句:“如果一直這樣,洛蔓,如果你總是在塑造電影人物的時候來把自己帶入,我會在明天聯系你那個不知道跑到哪裡的生活助理,不論如何也要你滾出劇組。”
“你沒有這樣的權力!你這個該死的法國男人……你以為你是誰?”
我不顧一切地喊了起來,驚奇的發現被耗盡生命力的身體裡原來還有這樣突兀的爆發力,猛地推開男人的身體,連帶着被進行縫制的舞台服裝也一起被我丢在了一旁,穿在腳上的長靴随着來回打轉的腳步發出給咯咯作響的細碎聲,撒旦撫摸午夜窗口似的來刮擦着我的脊骨。
“……你不能這樣做,”我喃喃細語着否決奧利維托道:“你不能把斯嘉麗從我的人生裡奪走,你隻是不能……”
無力倚靠在牆壁旁的身體像是被地心引力吸引落下的蘋果,我不确定自己是否會被另一個牛頓接住,一味的享受墜落,雙臂抱住身體,眨着眼睛看向還仍然一臉嚴肅的奧利維托。
歎息淹沒在無法被表明的心事中,他似乎能夠理解我對待膠片的熱衷,妥協的拉起我的身體,勸誡道:“好吧,如果你真的這麼愛斯嘉麗,洛蔓,就拿出你的誠意,我需要看到你的變化,不是沉浸在酒精白粉,或是其它什麼上瘾事物中的,所以,在你還無法恢複的之前的自己,我隻能告訴你……你應該好好休息一段時間。”
“我不需要休息,我不想這樣!”總是對着片場進度心急如焚,反複确定是否會在攝像機下見到我身影的男人态度驟然轉變起來,毫無預兆的将我固定在搖椅上,又重新蓋上了一條毛毯後才開始了自己的行李箱整理工作。
他根本毫無必須要出現在我們之間的那種距離感,過分自來熟的将我的衣服全都從衣櫃裡拿出,好妻子一樣将它們疊成适合攜帶的模樣,念念有詞道:“這就是你應該要承受的懲罰,知道了嗎?”
“我不知道,”我倔強地反駁着奧利維托,卻也知道被他這樣的瘋子确定下來的事情已然不會有任何轉機,但還是對着他努力澄清自己道:“我根本沒有任何的瘾……根本沒有。”
“和那些白粉說去吧。”他的聲音從卧室裡傳出,好像那些兩個人抱在一起睡覺的夜晚全都随着心情一并消逝了似的,急不可耐的将我連帶着行李箱一起出現在午夜的機場中,等待着安的到來。
能讓生活節奏變作緩慢的德克薩斯随着機艙升高而消失在眼前,奧利維托殘酷到了這樣的地步,完全不給予我辯解的機會,像是對待犯人那樣将我趕回總是燈紅酒綠的紐約城,站在鋪着絨毛地毯的會議室裡,滑稽的跟在安的身後,聽着她過分耐心的為我耐心介紹出的名字,完全分辨不出誰才是弗萊迪,誰又是布萊恩,隻一味的敷衍應和,虛僞的伸出右手感受着陌生的觸感與皮膚進行觸碰。
顯而易見,安希望我能對溚德林經紀公司新簽約下的樂隊成員表示出歡迎,但這并不是我想要做的事情。
揚起的嘴角上面是帶有滿滿防備意味的眼睛,面前的金發女人對待我這種一眼便能洞察的生分并不在乎,淡藍色的眼瞳随着轉身的動作毫無保留的望向我,似乎正在鼓勵着我道:“别鬧小孩子脾氣,洛蔓貝爾,你應該更抱有一些良好的态度。”于是,我便像是受到蠱惑一樣展示興奮來展開熱情的攀談道:“啊,我知道你們,你們不就是在倫敦俱樂部裡表演的樂隊嗎?安總是很喜歡你們的演出,自從她看到了你們的海報,就迫不及待地希望見到你們了。”
突然轉變的态度令在場的人們都不太适應,但我似乎清楚應該怎樣在這樣的情形中表現出無與倫比的熱情,索性揚起嘴角,默許着安随手指了一個在四人中顯得最為高大的黑發男人來問着:“布萊恩,你是樂隊的吉他手,其實我有些事情想要麻煩你,總是參與洛蔓專輯錄制的傑夫最近并不能來到紐約,他要跟着他的樂隊進行巡演,所以你能不能和洛蔓一起去到她的的錄音室裡面,為她寫出的那些和旋來進行互相的配合呢?”
被說出的話語帶着無法拒絕的堅定,安又一次發揮出了她的不可否認,雖然摸不準她正在盤算什麼,但幾周下來的去除酒精與白粉的生活已經讓我的心情達到了絕無僅有的平和狀态,拉着她的手,我完全順從的附和道:“這會不會有些麻煩呢?但我真的需要一個人來和我配合,畢竟,沒有人可以同時彈奏兩把吉他。”
被兩人雙雙進行邀請的男人似乎沒有了任何拒絕的理由,聳着肩膀,他重新拿起了放在一旁的吉他,示意我為他帶路。
但他真的這樣跟在我的身後了嗎?
共享的沉默在從會議室走出後的一路上開始逐漸蔓延着,從來都沒被記住的名字無法從嘴巴裡出現,站在錄音室的門口,就在我拿起放在密碼鎖上面的碟片時,他像是讀懂了我心事般毫無尴尬的開口道:“不好意思,金發女孩,你叫什麼名字呢?我剛剛有些走神,所以,我覺着我們應該重新認識彼此。”
“噢,這可真是不禮貌呀,”我笑着順應他遞出的台階繼續說着,有點責怪的掃向他,别扭的問:“你是真的想知道我的名字嗎?如果是這樣的話,你應該先主動和我說你的名字。”
“布萊恩·梅,”他笑着對我伸出自己的手臂,因為懸挂在背後的吉他而處于一種極其别扭的姿勢來表示友善,“我現在能知道你的名字了嗎?”
“唔,當然……”我重新握住了男人的手,他表現的實在太過認真,不苟言笑的面部表情帶來的錯覺幾乎要讓我認為他真的不太認識我,剛剛打算說出自己的名字時,錄音室的門卻突然從裡面被打開了。
下意識想要說出的疑問打斷了我的思緒般帶着不滿問着:“……誰讓你進來的?你以為你可以……”
“洛尼,”熟悉的面孔出現在隻敞開一條縫的錄音室門内,似乎帶着強烈的不滿來望向我的方向,很是怨恨的看了我一眼,接着才暗暗開口道:“不是什麼别人……”
突然出現的吉米打斷了我接下來堪稱不算禮貌的疑問,暗綠色的雙眼開始不由自主的在我和布萊恩之間掃視着,最後,像是故意想要讓我知道此刻出現在他心中的情緒似的,在巨大的,“砰”的一聲後,将門徹底打開了。
瘦弱的男人未置一詞,自顧自的背過身去,穿在白色襯衫中的身體在我眼中是顯得這樣缺少我的擁抱,但卻不知怎的,我隻被僵硬的定在原地,像是必須要跟他解釋些什麼一樣等待着他的審訊。
沉悶的氣氛引發挪動的腳步聲,皮鞋觸碰地闆的聲響正在宣告布萊恩的離去,修長的身影消失在視線中,但我卻并沒有心思去思考被他所展現出來的舉動究竟摻雜着多少具有和諧的自知之明,切身實際的感受着從吉米身上散發出來的陰郁,猶豫了好一會兒才靠近了他。
我也許想要抱抱他。
但當手臂向前摸去,這個有着黑卷發的男人就像是背後也有着感應系統一般,微微移動起來便輕而易舉地避開了我的觸碰。
“我本來是想來給你過生日的,幾天之後不就是五月二十三号了嗎?但是…”說到這裡,吉米突然很是憂愁的歎了一口氣,低垂的頭被自己的手掌輕輕撫上額頭,正在展開控訴道:“這太讨厭了,我剛剛才把伊麗莎白從這裡趕走,滾石樂隊與馬戲團的演出錄像也這樣草率的發行了,你還握着米克送給你的碟片,為什麼?你想記錄你們的初吻嗎?不過,這也許是我多想了。”
“是呀,詹姆,其實事情并不是你想的那樣,”我連忙順着吉米的意思繼續說了下去,手中的碟片也像燙手山芋一樣被扔到一旁,張開雙臂希望吉米能夠抱住我,但他卻隻是看了我一眼,帶着那種一眼就能洞察的失落來說:“你沒心思再分出精力來對待米克了,因為你正帶着另一個男人在錄音室的門口打情罵俏,這太超過了……”
“……打情罵俏?”我不太能理解吉米此刻腦中出現的邏輯,但卻仍然試着說服自己這是某種深切在乎的證明,沒有任何激烈的反駁,隻是下意識的展開解釋道:“可是我根本沒有和布萊恩打情罵俏。”
“有什麼好否認的呢?”吉米有氣無力地說:“我聽到了你們的對話,你都問他的名字了,甚至現在還和我說什麼該死的‘布萊恩’,這就代表你想要了解他,你對他很感興趣,難道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