湊近固定的安全帶,女人的香氣,連帶着她那雙能在黑暗中映照出我身影的藍色眼睛,都在訴說官方态度。
“你的粉絲都很想你,你知道嗎?”她重新開口,我們的距離有些太近了,近到我幾乎能夠數清楚她臉上的透明汗毛,她似乎也被我這種默不作聲的凝視給感染到了,扯起的嘴角僵硬着原地,歎着氣,她重新将身體埋入主駕駛。
“我不想這樣說,”随着安垂下頭的動作,她的金色短發就也一起無力的散落在肩膀一側的位置,我沒辦法透過這些發着光的屏障了解到她的心事,卻也沒什麼值得可惜的,因為當她的嘴唇重新開始移動起來的時候,我聽到她正在直白的告訴我:“但是米克似乎真的為你考慮好了一切事,他在昨天給我發郵件……所以…”
“米克給你發了郵件,噢,安,所以你出現在這裡了。”
無言以對的無奈令幹笑湧出喉嚨,我害怕着類似如此的場景,就坐在這裡,像是個罪犯一樣聽着别人嘴中說出的愛意,哪怕心已然動搖着開始思考,米克究竟是怎麼知道我會在這樣的夜晚離他而去的,但卻始終不肯承認,他确實已經摸透了我來去不定的心思。
每到這時,一切的反駁似乎都沒太大作用了,等我終于又張開嘴巴,也隻是在用着最淺顯的那種責怪原因來面對安。
“但是你不覺着,你應該在聽從他的意思前,先來帶着關心,考慮一下我嗎?”
不明所以的委屈從我的語氣裡面鑽了出來,它們出現的毫無道理,像是我真的在索求面前女人的一點憐憫,一些關懷與思念一樣。
無法被填滿的需求開始抓狂,我不再看向一旁的安,洩氣的在用雙臂抱住自己的時候縮成一團,連聲抱怨道:“你們總是這樣的,安,你們總是有着比我更重要的事情要處理的。米克覺着什麼該死的大衛比我更重要,而你呢,你覺着他比我更重要,所以你才會越過我,出現在這裡。”
“這是一些胡話,洛蔓,你知道我在乎你,”安的聲音緩緩傳來,她的語氣裡面沒有任何慌亂,隻有一些沉着的,該死的冷靜感,“聽我說好嗎?金發女孩?”
她不顧我會不會拒絕那樣來觸碰起我的手臂,那上面正蓋着一層薄薄的淺灰色綢面布料。
很柔軟的存在因為剛剛的動作而在皮膚上泛出皺紋一般的山丘,平坦的随着失去力氣固定在座椅旁邊位置,現在又被安珍寶權杖一樣握住,反複對着它們整理起來。
她看起來像是要說些什麼感動人心的話了。
我不知道能不能對着這個情感上面總是少些敏銳的女人進行期待,強硬的将自己的手臂奪回來,在皺起眉時,我裝出一副被抛棄的模樣來哭訴道:“安,米克和我徹底結束了,我不會再來找他了。”
“啊……怎麼突然這樣說了?”帶着不解的藍色雙眼落在我的身上,安看起來疑惑極了話語背後的原因,卻始終控制着自己隐忍不發。
“我會尊重你的選擇,洛蔓。你會遇到更好的陪伴。”安從自己的身體裡挖掘出了一點僅存的情緒殘留來對着我進行安撫,但這毫無作用。
帶着熟悉香氣的手反複摩擦起我的頭頂位置,給自己最喜愛的娃娃進行梳頭一樣來試着編出魚骨辮,恍惚間,我似乎聽到了她正在笨拙的用喉嚨發出斷斷續續,如同錯覺一樣的曲調音節。
我不算喜歡這種親近的時刻,女人的哼聲,還有她分辨不出情緒的眼神,但卻又總是要因為出現在視線裡的,已經亮起燈光的主卧而保持着不知道要為了什麼而戰鬥的姿态。
不過戰鬥姿态……?她擺出這副模樣來做什麼呢?
她喜歡着滾石樂隊,那種具有男性主義的搖滾旋律。我幾乎想都不想去猜測,她究竟會不會在離開我的這些時間裡,借着那些在報紙上總是有着姓名存在的歌曲而搖晃身體。
又或者,她隻是像是這樣出現在我的身邊,在啟動引擎的同時,随着被我打開的車窗,與灌進鼻腔裡的空氣一起,染着類似自由的味道,但這種自由卻是來自另一種孤單的證明詞。
車燈像是明天到來的預兆,我想拿出地圖來熟悉倫敦,但隻不過又一次飛程,随着升起又降落的噴氣機,我的身體也一起被高高托起至虛幻,又落地化為實體。
排列的香槟酒杯,觸碰到地面的絲綢桌布與草坪勾結,随着動作閃出光點的方糖鑽石顯得如此不切實際,但隻是一晃神,我的身體就被站在一邊的安給攬住了。
她很喜歡這場派對,不知道是出自于什麼而得到的自豪感令她的臉上終于出現了些許煙火氣,随着正閃亮對準我們的鏡頭變作是銀色的堅硬雕塑存在。
我沒辦法知道在場的人們都在為了什麼事情而慶祝,在幾張一定要被拍下的照片定格在攝像機中後,百般無聊的抓着如同多米諾骨牌一樣排列組合的中心存在,直到薄薄的杯壁令手指貼合,才終于在比弗利山莊酒店的大廳角落中找到了一片能夠讓我與自己共處的地界。
沒有人會在乎這場本來就漂浮在綠鈔上面構造出的派對主人公在哪裡,好萊塢的光鮮亮麗捕捉到了所有人的注意,我不太确定自己是否真的通過過去的那段時間從其中逃離了出去,直到自己自來熟的拿起身旁落座男人别在西裝外套上面的銀色鋼筆,在他的手心開始塗塗畫畫,直到一連串米克的名字在那上面出現。
被微微汗液融合的淺藍色字體在手紋上面扭曲,像是站在充滿水霧的浴室玻璃般展示朦胧暧昧,又或者是心中盼望,卻總是無法順利說出口的情感需求。
布萊恩會是一個很好的秘密保存者,我在他纖長手掌被我幼稚占滿之後,擡起頭來對着他笑,但是他卻沒有絲毫情緒波動的生出縱容的意思。
白色的襯衫穿在他的身上,搖滾樂改變一個人的速度如此之快,快到我幾乎沒辦法回頭想一想,他第一次在我面前出現時的模樣,他便已經成為了擁有獨特氣質的搖滾新星。
再普通不過,能在這場派對上放眼望去就找到幾十個類似穿着的打扮刺痛我的雙眼來感歎品味,但又不得不承認,他确實在這些布料下顯出了他的獨特氣質,我也當然說不出任何諷刺,隻是用手拄着因為酒精發重的腦袋,來問:“你的樂隊怎麼樣?我在前段時間還聽到了車載電台……”
“我們還好,甚至可以說是很好。第一張專輯發布了,弗雷德很興奮,我想我也是一樣的。不過洛蔓,我想問你,你真的在乎這些無聊的對話嗎?”
布萊恩絲毫沒在乎我這些虛僞的禮儀發表,他将身體靠在座椅背旁,很惬意的時不時讓手臂出現在嘴巴旁邊吞雲吐霧起來,像是一早就确定,我機會對什麼都不太感興趣似的來用半眯着的雙眼,含着揶揄的笑意看向我。
他對我的猜想完全沒有錯誤,沒辦法順暢的呼吸來自與皮肉僅僅貼合的禮服,時尚就是這模樣,無論體重掉到什麼程度,那些在空中揮舞的針尖似乎都能找到自己的位置來進行内髒壓迫。
我不應該對着它們說出任何抱怨,像是早已經熟悉這樣被限制的呼吸頻率一樣咯咯笑起來。
“我當然在乎了,你還知道自己簽約在誰的公司裡面嗎?”我說出了一個沒辦法被黑發男人反駁的原因,他也像是被我感染一樣,無奈的扯起嘴角。
沉默令遠處從樓梯旁邊傳遞而來的爵士樂占滿我們之間,他壓下所有情緒那樣抽完了一整根煙,在又從口袋裡掏出火柴盒的時候,我聽到在火光綻放之間,他正在調侃我道:“是啊,不過,我前段時間還以為你要消失在鏡頭下面了。最偉大的逃離,這是你想要的稱呼?”
“聽起來這些話隻是你在好奇我為什麼離開,”我用手指捂着自己的嘴唇,刻意表現出了一副嘲笑的模樣,又歪歪頭,“告訴我吧,布萊恩,你是不是超級好奇?不過我想,就算我離開對你來說也不能算是什麼問題,對不對?畢竟你的人生裡有着比我更重要的……”
“也許我是好奇了,”布萊恩打斷了我接下來的話,他毫不掩飾的眼睛看向我,直直鑽進我的眼底,鐵了心要把我的秘密都揭露般赤裸着。
從他的眼神裡,我能夠知道,他本身帶有詢問意思的态度,但那态度就隻是短暫出現了幾秒鐘,便又随着微微額首的動作淹沒在了心知肚明裡面。
“不過我想,我現在不好奇了,洛蔓貝爾,”布萊恩語氣平淡的像是在講述一個已經确定下的事實,他的睫毛蓋住了自己的雙眼,阻止我洞察情緒似的,讓我感受到無邊無際的不解,卻又重新在下一句話被說出來前,正大光明的擡起眼來,“你離開的原因顯而易見,米克·賈格爾。”
“這完全就是錯誤,你是個不怎麼樣的猜謎者。”
布萊恩沒說出什麼讓我滿意的答案,他有意用這種離譜的對話内容活躍起我們之間的氛圍,顯然已經知曉,包圍我們的快速的生活方式會令任何人的身體感知到疲倦,而我們隻不過是兩隻不太有承受能力的魚,随時要跟着劃過身體時撥動鱗片的潮流硬生生為自己創造出丢失的眼睑一樣。
我被允許看到所有光鮮亮麗下面的不堪嗎?
我有這樣的資格來睜開自己的雙眼,在一起繁華生活過後獲得一點點平靜,一點點真正的愛嗎?
我不太确定問題的答案,從沒感到這樣沒有着落那樣被不安席卷全身,被淺灰色的水泥覆蓋住般僵硬着無法找回控制自我的能力。
一切悄然丢失,面前近在咫尺的男人修長的脖頸上面還壓着我的手掌,他沒有任何拒絕的打算,眨眨眼睛,似乎正要開口問我為什麼會停下這個打着友誼名号的吻,但又擔憂着這樣的問題會訴說期待,索性将嘴唇抿成一條線,失去聲音時如同愛麗兒。
他也許是正在等待我的動作,但是那卻不是很嚴重需要我做出反應的事。
自私一點來講,世界上似乎總是有着這樣多的人期盼我能夠做出一些事情,成為他們心中期盼的模樣。
我不知道他們的失望會在什麼時候發酵到無法抑制的地步,就像當我站在派對酒店的角落,當時間已經來到淩晨三點,所有彩帶與派對亮片都散落一地,從盛大轉為狼藉的時候,我要怎樣将光輝握在手中來謹記一切。
它們也許會離開我。
這是必然的現實,就像是意外一樣闖入我眼中,不知道在酒店入口,生長着巨大竹葉盆栽旁邊站立多久的吉米,在一切缺乏羞恥感的背叛與愛意交流以後,他似乎也要離開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