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柴平定，帶來的結果出乎人的意料，随着楊俊的後事處理完善，如今太子下落不明的消息也跟着傳遍南境，朝中演變牽動人心。

穆姝和江翊之間的氛圍也發生變化，幾天時間幾乎交流，各自忙碌，仿佛故意逃避什麼。

最後還是穆姝先到軍府去找江翊。

江翊在書廳裡處理公務，手頭上的事情堆積如山，眼底帶着因疲憊而透出的烏青，聽到動靜擡眸，看到站在門口的穆姝。

四目相對，本應歡喜的眸中帶着複雜，兩人之間似乎多出幾分說不上來的隔閡。

江翊放下手裡的文書，起身走到穆姝前面，伸手牽起她的手，輕輕握在手心：“怎麼不好好修養。”

穆姝感受到久違的溫暖，心底跟着微微顫動，垂眸：“江翊，現在京城緊急，太子殿下下落不明，你要早做打算——”

話還沒說完，就感覺整個人被擁進懷抱，江翊沒有回答穆姝的問題，眸光盈盈流動，緊繃的神經在她的頸窩裡得到稍稍放松：“小姝，我們辦婚禮吧？”

穆姝一愣，沒想到江翊會突然說到這裡：“怎麼突然說這個。”

江翊輕輕松開手，平湖似的眸中帶着泛起波瀾：“我想明正言誰的跟你在一塊。”

江翊心裡的不安，在字裡行間清晰可見，穆姝在這段關系裡占盡主動，隻要她想放棄，他就必須放棄，像風一樣的人，明明在身邊，卻彷佛下一秒就消失不見，更何況那麼多故事和責任，她不是他自己一個人的。

穆姝伸手輕撥開他的手，眼中坦誠：“現在不是時候，江翊你不能把注意放在這上面。”

江翊眼底閃過委屈，伴随着心裡酸澀喘不上氣來，語氣滿是自嘲：“現在不是時候？那什麼是時候？等别人告訴我你死了！還是我參加你葬禮的時候！？”

穆姝皺眉，心髒控制不得抽痛：“你在說什麼呢？”

江翊聲音控制不住的顫抖：“穆姝！你還瞞着我，我知道你是誰的女兒，我知道你有血海深仇，我也知道你心中千萬個放不下，可你最後要記得還有我，你的成全不是幸福，而是剝奪，我願意等，我願意忍耐着，可這不代表我什麼都能接受！利用白頭翁做局，天下大亂，局勢重演，你呢？你還要不要我！要不要你給我的承諾。”

江翊心底的幽怨此刻轟然爆發，他以為可以忍受，但當聽到穆姝已經開始安排後事的時候，那根線再也控制不住的奔潰，那些不安像一把刀子，無時無刻不在剜他的心。

甚至從一開始來九門，也是計劃中的一部分，在穆姝的計劃裡，他江翊被安排好了結局，不是愛人，反而是棋子。

穆姝沉默地看向江翊，說不出話來，心中料想過會有這樣的一天，沒想到這麼快，壓抑情緒：“你冷靜一點。”

江翊眼眶赤紅，壓抑心中的委屈控制不住，聲音變得哽咽:“你說跟着我就是家，你根本沒有把我當成家人，家人應該彼此分擔……”

江翊心疼她，穆姝知道，伸手摸了摸他的臉。

金枝玉葉的少年，如今變得越來越謹小慎微，越來越痛苦不安。

她都知道，可這又能改變什麼？片刻的幸福需要成倍的痛苦去彌補。

江翊固執地别過頭，兩人都承擔苦楚，這份堅強和分擔會慢慢分化出隔閡，大家都在做認為對的事，卻忽略了對的人。

“江翊……如果你覺得很痛苦，那我們就分開吧。”

“你說什麼……分開？”江翊以為自己聽到錯覺，眼淚控制不住的往下流。

穆姝閉眸控制眼眶裡的酸澀炙熱:“對，你在九門，我回京城，太子殿下的事情非同小可，南境是最後的底牌，你不能因小失大，還有侯府，九門中的縱橫局勢都需要你一一把關。”

江翊此刻隻能聽到回京城三個字，眼眶赤紅看着穆姝：“回京城……你要幹什麼？”

穆姝一頓，松口氣盡量平靜：“京城還有不少生意，後面要處理的事情很多。”

“你要查白頭翁，報雲關的仇？為此你要去找你父親？你來南境，也是為了找出線索，是不是？”

穆姝知道江翊早已調查這些事情，心中的計劃也無從改變，并沒有隐瞞，點頭：“是。”

說着便轉身往外走，沒想到還沒邁開腳步，就被江翊一把拉進懷裡，顫抖的聲音在耳邊響起，運籌帷幄的少年展露脆弱，溫熱的眼淚燙的人心裡發慌：“我想跟你有下輩子，可是你連這輩子都不想要我了，你從來沒想過依靠過我。”

兩個人都哭了，愛對于江翊來說是包裹，對穆姝來說卻是理智。

穆姝邁步靠近，伸出手松開他的懷抱，不敢看他，心裡難受的厲害:“你有你的使命，江翊。”

說着沒有留戀地往外走。

江翊再也控制，大顆大顆的眼淚往下流，他心底越來越不安，知道改變不了穆姝，作繭自縛的痛苦日日夜夜折磨着他。

*

京城中，暖室金閣内燃着暗香，床榻前是臉色蒼白的帝王，墨藍色衣袍的少年守在跟前，身形如松，淡漠如玉。

太醫圍在後面，随時等待後面的變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