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子裡還有很多小孩子因為窮讀不起書，從小就跟着父母做農活，重複父輩的生活。

沈寶珠自然不能忘記當初宋偉民頂住壓力，幫她拿下承包河的批文。

沒有宋偉民，也沒有她的今天。

她不會讓宋偉民失望的。

因此沈寶珠鄭重其事地點點頭：“偉民哥，你放心，這件事情我心裡一直都想着呢。”

宋偉民望着寶珠，感激地點點頭，眼眶紅了。

第二天，沈寶珠把芊芊和潤玉交給方圓，自己拿着一萬塊錢，奔赴省城醫院去給程敏交費。

醫院就是個吞金的地方，不管再有錢的人，進去了醫院，都得扒一層皮。

沈寶珠在醫院預付了接下來三個月的醫藥費，支付了護工的費用，給程敏買了營養品，從醫院出來的時候，一萬塊錢花得就剩下一半了。

沈寶珠在醫院陪了程敏一天，因為她還要趕回去準備賣魚的事情，因此交代了護工一些事情，自己又馬不停蹄地往大河村趕。

回去的路上，沈寶珠的心情非常沉重。

程敏的病情已經進一步惡化了，醫生已經下了病危通知，說程敏剩下的時間不超過三個月了，讓沈寶珠給她買點想吃的，想穿的，讓病人開開心心地過完最後的時間。

抽腹水的頻次也從兩周一次提高到一周一次，現在每隔一天就需要抽一次。

隻要隔天不抽，程敏的肚子立刻就會像孕婦一樣膨脹起來。

醫生建議沈寶珠放棄治療，帶病人回家。

“你一個女人帶着兩個孩子也不容易，我說句良心話，這錢還是留着給孩子們用吧，将來要用錢的地方太多了……”醫生見沈寶珠比上次來瘦了一大圈，忍不住出口提醒。

沈寶珠堅定地說道：“醫生，該用什麼藥給她用吧，我要給我娘治療到最後一刻。萬一會有轉機呢？”

醫生見沈寶珠像頭倔驢似的，隻得無奈地搖搖頭，由着她交費去了。

沈寶珠風塵仆仆地趕到家裡，剛一進村，她就聽到村子裡老槐樹上的喇叭裡放起了哀樂。

這是有人死的時候才會放的音樂。

她才離開大河村幾天，回來就有人死了？

她心裡一沉，剛巧碰到幾個小孩光着腳丫子在打鬧，沈寶珠便抓了一個年齡看起來最大的小男孩問道：“誰家出事了？”

大河村就這麼百十戶人家，誰家有了事情，村子裡無論大人小孩，很快都會人盡皆知。

那小男孩還不懂人世滄桑，笑嘻嘻地說道：“張桂花婆婆死啦。”

沈寶珠心裡一沉，張桂花婆婆楊雲霞是程敏的好閨蜜，上次她見楊雲霞還是幾個月前，那時程敏還沒住院，沈寶珠還邀請楊雲霞和程敏一起吃飯。

上次見面還好好地，怎麼會死了？

沈寶珠臉色暗沉，心情沉重，低着頭向方圓家裡去。

方圓正抱着芊芊在門口站着玩，見沈寶珠來了，方圓眼睛一亮，指着沈寶珠逗芊芊道：“芊芊，你看誰來啦？”

芊芊一眼就認出了沈寶珠，當即掙紮着從方圓懷裡跳下來，一邊喊着“媽”，一邊像隻歡快的小雀兒一樣向沈寶珠飛奔過去。

沈寶珠強顔歡笑地蹲下來和芊芊膩歪了一會兒，站起身來，還未來記得開口詢問，便見方圓木着臉色道：“張桂花她婆婆老了。”

方圓知道程敏和楊雲霞玩得好，楊雲霞死了，沈寶珠肯定也會難過。

沈寶珠把讓芊芊去方圓家裡找宋子傑和潤玉去玩，把芊芊哄走後，沈寶珠問道：“什麼時候老的？”

方圓道：“老了應該有幾天了。昨天大隊的宋大軍帶着大米到孤寡老人家裡定期上門慰問，到張桂花婆婆家，敲了半天都沒人開門，門是從裡面堵着的。宋大軍覺得不妙，找了兩個人硬把門踹開了，結果看到人在床上，一動不動。宋大軍壯着膽子上前去推了一下，發現胳膊腿已經僵硬掉了，看樣子已經老了兩三天了。”

“宋大軍發現張桂花婆婆家裡米缸裡連一粒米都沒有了，張桂花婆婆的衣服隻有兩件，裡面密密麻麻地打滿了補丁。她沒舍得買衣服，用最後一點錢給自己打了一口棺材，就放在屋角。”

沈寶珠聽着方圓的描述，心酸不已，眼眶也不禁紅了起來。

她最近一直太忙了，都沒顧得上去看看楊雲霞。

沒想到楊雲霞過得這麼苦。

楊雲霞終究是個體面人，米缸裡沒有一粒米也沒有找鄰居去借，甚至生命最後連自己的棺材都是自己給自己打的。

方圓沉默了一會兒，歎了口氣，随即氣憤地說道：“這老太太不該這麼早走。她比你婆婆還小五歲呢，人又勤快，她是被她兒媳婦純純氣死和餓死的。她的死張桂花得有一半的責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