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這層的學生都快走完了,他仍沒看見她。
她今天沒來上學嗎?不對,他特意問過幫他打探消息的人,今天是有見到她進入學校的。這樣想着,他決定再等一等。
“嘀嗒——”,“嘀嗒——”的水聲傳來,并以一個不算慢的速度移動着,離拐角越來越近。
獨自站在逐漸昏暗的、已經好一會兒再沒有行人從此路過的走道和樓梯裡,這詭異的聲響不由讓典星頭皮發麻,很是自然地想起一些在同學之間口口相傳的校園恐怖故事。
啊啊啊這……要不……要不還是跑路吧?
他剛冒出了這個念頭,眼前就多了道人影。
她是從更加昏暗的遠處一點點走過來的,而不是突然閃現到少男面前,多少給他提供了一些緩沖時間,讓他沒有第一時間就被吓暈過去。即便如此,看見少女那本就膚色極白,在安全通道牌子的微光中更泛起青綠色的臉,配合那濕漉漉低垂的頭發和不見停息的水滴聲,他還是腿一軟,“噗通”一下跌坐在地上,好懸沒有滾下樓梯。随着她接近,典星更是手腳并用地蹭着地面,挪動自己的位置,直到背後貼上了牆壁,他再也退不開了,才被迫停下。
“有事?”宋年倒是早感受到了有人在這裡,原來還是個有過一面之緣的人,他,好像被吓得不輕……
怪好玩的。
少女走近了典星,停下腳步,繼續擰着頭發、衣服上的水,“嘀嗒——”聲便再次響起,她站立的地方,不一會就聚集起小小一汪水來。
好似傳說中不幸溺死在水中的人,化作厲鬼要來索命的樣子。
然而她開口說話了,典星便覺得噗通狂跳的一顆心安靜了下來,他轉而注意到了其他事情——歲末漸寒的日子裡,她怎麼給自己弄了一身水。
“你身上的,這些水,是怎麼回事?”典星結結巴巴地問。
“啊,說起這個……”宋年攏了攏頭發,也蹲低了一些,她一雙眼澄澈而懵懂,映入典星的身影,好似茫茫雪原上綻開了一朵……呃,校服顔色的花。
“你們地上的小姑娘,喜歡玩給别人潑好幾桶水的遊戲嗎?”
典星聽明白了,心便是一沉,他語氣凝重地問她:“你的外套呢?”
少女并沒有對他的不答反問感到氣惱,她好脾氣地淺淺一笑,好似回憶了一番,肯定地告訴他:“被别人借走了。”
典星覺得自己的心已經直接沉到了谷底,短短幾句話,他已經可以推測出少女遭遇了什麼——先被找借口要走了外套,然後隻剩單薄長袖長褲的她,又被潑了一身水。以她現在的情況來看,那必然不是隻有一點點水,這代表着參與者之衆。而她渾然未覺,她正在經受有預謀的校園霸淩。那些人,打算讓她就這樣濕漉漉地在冷風中走回家嗎!!?
他簡直不敢想象,體質虛弱的少女就這樣受着寒回到家之後,會生怎樣的一場大病,那甚至可能會要了她的命。
日落之後,寒意更甚,微弱的走廊燈光亮起,幾乎能看見燈光下,少女呵出的白氣。
到底是受過紳士教育的男孩,心下怒火灼燒之餘,仍記得把自己的外套脫下,裹住了少女。他還要細心地抓着她的手臂看她有沒有被傷害,卻被入手的肌膚之冰寒震了一下,讓她輕易地抽走她的胳膊。
其實這就有些低估她了,如果那些女孩真的企圖用器物傷害到宋年的話,她反而會敏銳察覺出來這是明晃晃的惡意,而不是像這樣,察覺到那些姑娘們玩得很開心後,滿心疑惑。
宋年仍靜靜看着他,她好似洞悉了一切,她說:“你在憤怒。”
“所以,果然不是女孩之間普通的玩樂,對嗎?”
她稍微拉緊了身上還帶着少男溫度的外套,接受了他的好意,視線卻轉移到他失去寬大外套衣袖遮擋的手背,那裡有幾道猙獰的傷痕。
地下區的傷害,來得就是這樣直接幹脆。
哪怕是孩子,謀生也是很辛苦的,大家的時間寶貴,該搶就搶,該打就打。當然不是說完全沒有陰謀詭計,但在宋年的過往裡,還沒有接觸到。畢竟,大部分時候,她都泡在隻用和動物打交道的狩獵區。
地上區的幼崽,倒是吃喝不愁的樣子,沒想到,活命的資源得到保障之後,他們竟以捉弄他人為樂。還以為這些被保護着,被萬千寵愛着長大的學生,會是善良的乖寶寶呢,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