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要埋葬這些小東西,不過典星也不敢亂來,畢竟這些腐爛程度不同的屍骸上可能就攜帶着什麼足以緻命的病菌,兩人還是在他的堅持下戴上口罩手套甚至套了雨衣暫時當作防護服才開始動手挖坑、搬運、填土。
說實在的,典星沒有接觸過腐敗的生物屍體,這些即使有口罩阻擋,依然能聞見混雜着的難聞味道,蛆蟲在各處鑽進鑽出,皮肉、眼球、内髒等帶着幹涸的血液或脫落或破碎的場面,實在是會讓人難免産生生理不适的程度。好在天色更加昏暗起來,才能讓他看得不那麼清晰,即便如此,他還是幹嘔了無數次,特意找來的防水的護目鏡裡更是積蓄了不少因為作嘔而産生的眼淚,然而出了一身汗的他即便被宋年關切地問要不還是算了,都隻是搖搖頭,不願意停下。
宋年其實觀察到了更多,比如說,她一靠近,那些蛆蟲便劇烈蠕動着想逃離,一條一條的從屍身上鑽出,畫面實在惡心得夠嗆,隻好收起了所有散在身周的氣才讓它們安分下來。見典星不打算放棄,也沒多勸,隻是默不作聲地加快速度,把更多的工作完成了,讓他能快一些離開這裡。
終于到最後一個坑被緩慢填上的時候,已經累得氣喘籲籲的典星突然開口說話。
“宋年,我……我很害怕……”
宋年沒說話,沉默着繼續填土,不過卻豎起了耳朵。
于是便聽見他接着說:“我之前沒想到,如果說真的發生沖突的話……我知道這些小動物肯定有些是被主動丢棄的,是他們的飼主做得不好。可我還是忍不住想,如果有人被抛下了,或者被抓走了之類的,會怎麼樣呢?”
“我……地下人……”
他艱難的說着,還是停住了話語,因為他原本想的内容并不是什麼好話,可他突然想到,宋年,也來自地下區。
可宋年自然而然地點點頭,續完他想說的詞:“你見過地下區的部分殘暴,地下人确實很可怕。”
他想得沒錯,一部分被丢棄的人屍人骨上,有些會讓人産生不太美妙的聯想的痕迹,宋年突然覺得一開始就沒打算讓他看到那些的決定,做得真是又正确又及時。畢竟哪怕看到了,除了能幫忙收屍以外便做不了别的,隻會徒增他的困擾罷了。他的能力,實在不适合去救人,也不适合那些硝煙彌漫的戰場。倒是她去做的話,也許能幫上不少忙,隻是,個人的力量,太有限了。
宋年還在思考,卻聽見典星一連串的“對不起”聲,真是……
“好了,你不用道歉,畢竟,我也認同你的看法。”
“我知道你擔心,但這樣的大場面裡,我們的能做到的事情不多。”
“再等等吧,就快要有轉機了,我們會有辦法的。感覺難受的話,我再帶你去幾個地方逛逛?或者回去我多給你安排點工作?我們先做好力所能及的,我的那些藥劑,有些還是能派上用場的。”
一時間夜色又恢複了沉寂,隻剩撲朔朔的填土聲。差不多完成填土的時候,兩人把雨衣、手套這些受到污染的工具護具也填埋起來,隻剩下了兩把正在使用鏟子。反正現在也沒有環衛工人來清理垃圾了,就地掩埋是個還算可取的方案。
其實,典星腦子裡靈光一閃,想到了以宋年的神奇能力也許能夠去救助被抓住的人,又很快責罵着自己,把這個想法狠狠碾碎了。也許是他僞善吧,他不敢讓宋年去做這樣的事情,即使他已經記不清當時被從醫師手裡救出來的細節,卻隐約有宋年使用能力就要付出代價的印象。
既然她說有辦法,那就相信她,盡管難熬,他也會等待的。
終于收拾完了,兩人看着被挖得失去了許多片綠色的草坪,不約而同的呼氣。
“不傷心了?”宋年突然發問。
典星愣愣地看向她。
兩人站的位置在一處還算繁茂的大樹底下,燈光被樹蔭遮蔽,本就不甚明亮的微弱光線就更慘淡了。于是他隻能看見身旁少女的輪廓,并不能看清楚她的神色。
沒來由的,就有些心慌,特别是在她補充說明一般的接着說出:“車上那兩位”時,他更是急切地打斷了她的話。
“那兩位,是我的父親和母親,抱歉,他們是不是吓到你了?他們……他們一直不太喜歡我,不是要針對你的,我替他們向你道歉。”盡管他嘴上是這樣說,腦海裡卻不由想到了年幼的時候,每次有家長參與的學生聚會,他永遠都是一個人。漸漸的,熟悉這一情況的同學們,看他的眼神都古怪起來,鄙夷、譏諷、幸災樂禍之類讓人不适的目光不在少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