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了一天,姬矢準回到家時帶了一身的風塵,雖然已經盡量處理幹淨,葉絨卻仍能感受到他身上氤氲着濃郁的血氣與腥氣,是鮮血和泥土的味道。
姬矢準唇色蒼白,筆挺地站在那兒,卻盡顯疲累,和曾經他動彈不得時那樣,眼看着已是精疲力盡。
葉絨愣了一下,皺起了眉。
“準?你怎麼,又搞成這個樣子了?”
連幹兩場架還四處奔波幾乎沒吃沒喝的姬矢準下意識打量了自己已經盡量收拾幹淨的身上,再看葉絨是張了張嘴,不知該如何開口,隻好抿唇不語。
葉絨這幾日的心情并不好,見他不想多說,也不再追究,默默去廚房弄了些湯飯出來。
他這兩日有練習,以前也有基礎,熟練熟練,做的美味一點已經不是問題。就是量有點兒問題。
姬矢準站在幹淨的沙發前,看一眼廚房裡忙碌的葉絨,又看一眼洗漱間,再看一眼自己滿身的風塵,和衣服包裹下帶着傷口的身軀,一時間進退為難,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不想讓傷員等太久,葉絨翻了翻冰箱,慶幸自己先前有做飯,多餘出的這些也沒丢,保存的好好的,稍稍加熱就足夠姬矢準填飽肚子了。
他稍微在廚房轉了兩圈,很快就端着湯飯出來,看見姬矢準木木地站在那兒,身後就是沙發,卻不知道坐,表情也不松快,仿佛遇到了什麼大難題。
兩人也相處了不少時日,葉絨看一眼就知道他在想什麼。
他為人是比較懶些,但尋常也是愛幹淨的,雖然不怎麼動手,家裡角角落落指揮着姬矢準也打掃的很幹淨。
姬矢準以為他有點兒潔癖,雖然在外面過得邋遢了些,在家裡還是盡量維持潔淨的。
“别傻站着了,坐下來吃些東西,隻是一些灰塵而已,沙發弄髒了清理一下就好,反正,也是你動手,那麼小心做什麼。”
葉絨擺好飯菜,叫了姬矢準坐下,又來回一趟拿了碗筷給他。
姬矢準怔了怔,想起之前帶着葉絨住的那些又髒又舊還有蟲子的破屋子,葉絨也沒發表什麼意見,便順着他的意思緩緩坐下了。
接了碗筷在手裡,對着葉絨道謝:“謝謝,要一起坐下吃點嗎?”
靠近姬矢準時又嗅到他身上的血氣,葉絨瞟了他一眼,轉身又去拿醫療箱。
“不用管我,我不餓,也不想吃東西,你自己吃吧。”
這幾乎是兩個人說的最多的對話模式了,姬矢準已經習慣的不能更習慣,沒有更多廢話,埋頭開飯。
夾一筷子菜放到碗裡,又連同米飯扒拉到嘴裡,從未見過葉絨做飯的姬矢準已經做好了飯菜味道奇奇怪怪的準備,反正他的表情控制能力不錯,又有看着顔色不錯的米飯中和,想來應當不至于露出什麼令人難堪的扭曲表情。
然而,在嘴巴咀嚼了幾下後,反射弧稍微長了那麼一丢丢的味蕾傳達給他的味道讓他詫異地揚了揚眉。
他其實沒吃過多少美食,但起碼得品鑒能力還是有的,雖然不知道這頓飯菜該評予什麼水平,卻已經是他吃過的食物裡比較美味的了。
不,應該是,很美味。他好像小瞧了葉絨的廚藝。
姬矢準默默看了眼還在扒醫療箱的葉絨,猶豫兩秒,低下頭安靜扒飯。
算了,葉子看上去不是很在意的樣子,聽說種花家的男人都不愛進廚房,他還是注意點,先不要随便誇獎,等葉子提了再說好了。
然而直到他被扒開衣服上藥也沒誰提起關于飯菜的事情,事實上,那确實無關緊要。
也許是身份的轉換确實給了他一定的保護,姬矢準的衣服都很完整,葉絨找了一圈,他身上也隻有一些看上去無關緊要的小傷,還大多是淤傷。
但是氣味兒不對。
葉絨狐疑地審視着他,略顯尖刻的實現看得姬矢準神經緊繃,有些退縮的想逃,隻是逃不掉。
姬矢準額頭見汗,神色緊繃:“隻是一點兒小傷,我等會兒自己會處理的,就不用麻煩你了。”
“就你?呵。” 葉絨瞥了他一眼,不屑地輕哼了一聲。
不是他說的,就姬矢準那樣随手處理的傷口,步驟簡單的隻有酒精/碘伏+紗布,撐死吃點兒消炎藥,有些細小的髒東西都不去弄出來,和沒處理有什麼區别?
要是按照他的處理方式,隻要不是需要手動止血的地步,其餘傷還不如讓它自愈呢,被他處理不會減輕,隻會加重傷害。
以前就算了,現在他怎麼也算是姬矢準的‘後勤’,就不能再讓他這麼糙着來了。
輔助絕不認輸!
葉絨用一隻看上去纖細又脆弱的手牢牢地抓住姬矢準的小臂,強制他定在原地,鼻尖聳動着湊近他身上,然後一點點移動,最後停在一個有點不太好查看的位置上——右邊,大腿,還很靠近内側,但也可能是外側,範圍太小,他也不是真的狗鼻子,靠嗅覺,不是很好分辨。
“等等,葉子……”
一隻帶着汗濕的手掌及時抵在葉絨額頭上,輕輕向上用力,拉開了葉絨腦袋和那條腿的距離。
姬矢準緊張地腳趾勾動,整條腿的肌肉都繃緊起來,不過兩三秒,葉絨嗅聞到的血腥味兒更濃了。
感覺濕熱的掌心有些燙人,葉絨不滿地瞪了一眼姬矢準,啪地拍掉了他的手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