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晖章殿内殿,顧秉清換下了身上的镂金絲煙雲織錦袍和雲紋绉紗薄衫,但酒液接觸了軀體,時不時飄來的醇香似乎總是提醒着他宴上的場景,便叫了水來沐浴梳洗。
沐浴更衣完畢,顧秉清換上了平日的常服,瞧着被換下來的衣裳,顧秉清叫來董圓:“将這兩件衣服收起來,往後類似的式樣的衣裳也不必再裁。”
董圓依言行事,拿着衣裳出了殿門。
顧秉清擦幹了頭發去了祈文殿,手中一卷書卻久久沒翻一頁,宴上蘇遠矜那張無動于衷的臉總是時不時出現在他的腦海。
撂了書踱到窗邊,瞧着檐下擺的文竹,顧秉清難得發了會怔。
約莫一刻鐘後,董圓帶着兩個小太監捧了茶盞進來,兩個小太監放下茶盞便告退了,隻留董圓還在殿中。
“殿下,這是适才翰林院的季先生遞到門口的,說要請您親自過目。”
接過董圓手中漆封的信件,顧秉清坐回案邊,三兩下打開信封看了起來。
顧秉清原先姿勢還有些閑适,越看信中内容面上卻愈發嚴肅,等看完短短兩頁信紙所述的内容,打開底下附帶的幾頁卷宗,面上已是寒霜滿布。
信中季文端自述曾是安州官學的一位仕子,多年來承蒙老師章清池悉心教導,本在熙甯十五年要參加科考選試的,卻因師長一家無辜被害,自己也因此錯過了科考。
熙甯十四年末,季文端師長章清池約莫在科考前發現了什麼秘密,隻能從官學辭去教導一職,離開安州前往定州私學繼續授業。
但熙甯十五年,就在科考前兩個月,章清池一家八口連帶十個丫鬟下人,一共十八條人命被殺手滅口。
僅留下一個稚兒章岸被章清池少時的同窗,也就是現今的監禦史沈翰思一家收留撫育。
顧朝治下,官學私學鼎立,每年秋闱開科選仕,并不拘出身官學還是私學,但也鮮少有人放着好端端的有品級的官學業師不做,跑到私學去授課。
季文端當時便覺蹊跷,隻是師長為了保護手下的學子,并未透露任何内情,隻舉家匆匆遷走。
當季文端得知師長一家遇難的消息,趕到定州查看,才知其中内情甚深。
經過多方秘密調查,季文端也僅僅得知,章清池是因官學館長才出走的。
季文端又回安州官學,卻也隻從章清池往日常翻看的書中得了隻言片語——館長與京中勾結,科考卷子和題目按需可購。
若是願意多花銀兩,什麼名次甚至科舉及第後什麼官位都能安排。
但關于館長聯系的京中那人,季文端卻沒查探出來,甚至在開考前,還因為自己查探師長一家之禍而被設計誤了科考。
京中有賣官鬻爵之事,顧秉清和皇帝顧肆安皆心中有數,世家根基不淺,朝中某些官員有所倚仗,偶有參與此事。
顧秉清有心整治,但朝中勢力盤根錯節,不是一時之效,現在竟然有人還把手伸到科考選仕上,若再放縱下去,必成大禍。
此時季文端遞上章清池一案,正好借機整肅。
顧秉清下定決心,當即提筆寫了幾個安州定州可用之人,叫來東宮暗衛,差人連夜趕往兩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