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娃——水性好嗎?”
移舟目光看向水娃。他能從村東的河裡遊走。
水娃不知這位纖瘦的娘子問這些有什麼用,但頗是自豪道:“我阿兄的水性可好了。不過最厲害的,還是我大膽哥,他能在水裡憋氣都一刻鐘呢……我們鳴飛村,就沒有不會水。”
聞言,移舟默默走開,沿着院牆踱步。就連是應抒弘也聽不出其中關鍵,不過并未打擾她,隻是擡頭看了一下天色,準備告辭去别家看看。
水娃爹難得開口挽留他們,“時候不早了,大人留下吃飯吧……”
“這——”
“好啊好啊……”
逗了許久癞蛤蟆的劉原也餓了,聽說有飯吃,還會主動攬活做,“我來燒火,廚房在哪兒?”
水娃不情不願帶着他過去,還被阿爹叮囑,把家裡的雞蛋也做了,招待客人。
“啊嘿嘿……客氣了客氣了,哪就是客人了呢?都是一家人,你們平日吃什麼,我就跟着吃什麼……”
“我們中午不吃飯。”水娃少年老成歎了一聲,直言不諱道,“餓了就灌一瓢水,你吃水嗎?”
“我……”
劉原連罵娘的心都有了。石台縣這小破地兒,還真是給爺開眼了。他又不是馬,吃那麼多水做什麼?不過,打量着空無一物的竈台,劉原的心終于是沉了沉,也學着他歎氣道:“我在你這個年紀的時候,頓頓都要吃三碗大米飯,我爹還不讓我出門去别人家吃飯,生怕是他不會管家,還讓奴仆苛待了我似的……”
可大人偏不讓做的事,便鉚足了勁去做。他與大人的緣分,便是這麼來的。
劉原說了一半,才收了聲,讪讪笑道:“瞧瞧,小時候煩死我爹了,現在我竟也成了煩人的人……等過幾年,我随大人回京,你跟我走麼?”
“啊?”
水娃本來聽他滔滔不絕說大米飯的事,聽得肚子更是空空,小步子踩得蹬蹬的,“我家就在這裡,有河在,也不會餓死,才不要賣身給你當奴!再說了,你又不是什麼好人……”
前面那一番話,劉原張了口想要解釋,後面這一句,直接是氣笑了。
“得嘞,爺不是什麼好人……我今天不止要留你家吃飯,還要把你的雞蛋給吃了……雞蛋呢,快快拿出來。”
“哼……”
二人在竈房裡,掀蓋、舀水、燒火,好不忙碌熱鬧。
水娃爹原本是要走,可移舟已然回神,又叫住了他。“這些年……村裡那些人,是不是都是在春日裡去的?”
“嗯……”水娃爹又是重重一歎,對着命河的方向歎道,“都說鳴飛村守着寶,有河,地平也肥,這樣的好地兒,誰也羨慕不來……”
未盡之音,不消說,移舟也懂。河流、平原,确實都是大自然的饋贈,也不妨礙有人借着天地來行鬼神之事,誰也不知道神會帶走哪一個人。
這一頓午食,略顯簡薄。但是春日裡,就算是菜園子沒有,從野地裡薅一把菜,也能配雞蛋炒得噴香。
縣衙常吃胡麻餅,夥食最好的那幾頓,還是移舟煮的那幾鍋湯,以至于用飯時,劉原霎時狗腿得很,用了一副幹淨的筷子,将盤子裡沒人夾的雞蛋,分别夾給水娃爹和水娃,第三個應抒弘下意識要拒絕,誰知這筷子就沒往他的方向來。
“嘿嘿……小周今日辛苦了,多吃些。”
“嗯。”
移舟捧着碗接了那筷子雞蛋。今日,還有的事忙,當得起。
跟着吃飯的衆人,個個是臊紅了臉,心道:原先看小周和大人站一處很是養眼,這劉大人是在做什麼?
不過,轉念一想,小周的身份實在是太低了。就算是嫁給大人,約莫也不是正房,倒不如配給劉大人。
一頓飯,衆人吃的是心思各異,至少肚子填飽了,接下來的排查再難也不怕。
劉原大大咧咧和水娃揮手告别,心裡還記得許的承諾,應抒弘走在最後,也同父子二人告别。
水娃爹看着的他們的背影,佝偻幹巴的身子又承受了一聲歎息。誰知,水娃從竈房裡出來,悄悄挨他身邊:“阿爹,我跟你說個事——”
……
春日百草豐茂,鳥獸魚蟲也不甘寂寞,一路都能聽到布谷鳥的叫喚,時不時摻着一二聲蛙鳴。
應抒弘他們一行人越走越偏僻,出了村,慢慢往後山的方向去。
日過正午,原該是最熱時,可劉原看着茂密翠綠的林木,忽而頓住腳步,再挨着移舟說話:“小周,我們打個商量,等會兒無論遇到什麼,你可别出聲……”
“嗯。”移舟面無表情颔首。
劉原又變了主意,“要不你還是說話吧……你這樣,我更怕了。”
葛大郎和衛三面面相觑,都不知道劉大人怎麼變了個人,還明晃晃在大人面前這麼膩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