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殷璟才邁入勤務院的大門,就看到有幾人在讨論,殷璟耳力不差,聽了個一清二楚。
今晨一駕馬車失控,橫沖直撞,商販攤子被弄得亂七八糟,但正危急關頭,恰巧謝清晏乘着馬車與其迎面遇上,他飛身上馬,用力拽住缰繩,輕輕松松便制住,周圍百姓拍手叫好,紛紛稱贊謝小将軍英武不凡。
一人講,兩人聽,故事講得聲情并茂,兩個聽衆也十分投入,甚至沒注意到殷璟在旁邊站了許久。
這人其實更适合去做說書的,做小吏都浪費了,殷璟心想。
他面不改色朝禮部走,腳步都加快了幾分,帶有目的性的方向,是後院。若是喬天川在這裡,一定會驚奇地發現,一向不慌不忙的殷璟,看上去居然有些急切。
謝清晏正在後院,盯着那些學接待禮儀的官吏們。鄰國觐見,需得安排專門迎接的隊伍,以表重視。
見謝清晏好好站在那裡,殷璟暗自松了口氣,心下安定。
背對着他的謝清晏似有所感,轉頭對上他的目光,而後又随手把戒尺扔給旁邊的禮官。不知是不是殷璟的錯覺,那一瞬謝清晏似乎笑了。
餘光裡那禮官連忙接好,繼續督促,訓斥和教導聲此起彼伏。紛雜喧鬧間,殷璟卻無比平靜,清晨的餘晖打在謝清晏臉上,一步步大步向他走來。
“今早的事我聽說了。”兩人默契地走到拐角無人處,殷璟才出聲。
“殿下關心我?”謝清晏戲谑地問道。
“殷淮沒得逞,還給世子送了美名,往後恐怕總會使絆子,世子小心些,當心招惹麻煩。”
對于謝清晏的挑逗,殷璟早已習慣,避而不談,但每句話明裡暗裡還是在擔心謝清晏。
方才謝清晏一回頭,就見殷璟有些呆愣地立着,覺得他有事要說,沒想到隻是這個,謝清晏暗自揚揚嘴角,說不清道不明,但他心情愉悅了不少。
“此次接待隊的名單可否給我看一看?”這是殷璟來找謝清晏的另一個目的。
“當然可以。”謝清晏不疑有他,示意身後人去拿。
“這選拔标準不是需相貌得體嗎?東南角那人似乎并不符吧。”在這個空當裡,殷璟打量着遠處正練習人群,狀似無意地提出質疑。
在城門迎接雲北的皇帝,這是相當令人驕傲的,更何況陛下在意,若是表現出色,還會有賞賜,甚至說不定能平步青雲,因此人人擠破頭都想進來。
從各部擇身姿挺拔、長相優良的官吏,林林總總加起來大概有一百五十人,織影已調查過了,李修也在其中。
而殷璟,說的正是李修。
殷淮失勢,餘下隻有殷決與殷璟兩名皇子,已經有人觀望着,想要站在殷璟這邊。
李修是怎麼被選上的未可知,殷璟看過他的畫像,相貌普通,就是來湊數的,擱人堆裡都能找到幾個與他相似的臉。這倒方便了殷璟,一句話就能把他踢走。
殷璟沒注意到自己點到李修時,謝清晏眼底閃過一絲詫異。負責挑人的是員外郎的司務官王仁成,早早就組織好了,謝清晏本打算今日随便找個借口把李修篩出來,沒想到跟殷璟不謀而合。
“殿下說的是。”謝清晏順着台階就下了,示意身後跟着的禮官去做。殷璟是皇子,在外人看來,他在朝中沒有勢力,自然也就與他們無利益牽扯,殷璟覺得李修不合适,也不會令人懷疑。
因而李修唯一能想到的人,就是處處看不起他的表兄段超。
此刻李修正幻想着出人頭地,然後擺脫段家,幹勁十足,卻被當頭一盆冷水澆下,王仁成告知他往後不必再來,說是上面有人不滿意。
李修簡直恨得牙癢癢,什麼上面人,還有誰認識他這麼個打雜小吏,他跟人無冤無仇,隻有段超,總給他使絆子。
謝清晏目送李修憤憤不平的背影走遠,接下來就是添油加醋一把了。
“走吧,殿下,出發去城東。”私事解決了,還得辦公事。
今晨他才來,就被關瑞神神秘秘叫過去,笑呵呵地,滿臉橫肉擠在一起,給他布置任務——和殷璟一同去看看給雲北使者住的地方,确保萬無一失。
但謝清晏心裡總覺得怪怪的,不知是不是錯覺,他總覺得關瑞的笑容有些意味深長,像是有什麼他不知道的離譜事。
殷璟點點頭應下。
隻是尴尬的還在後面,官員們乘馬車到衙門後,要麼讓自家馬夫帶回,待午後散衙時辰再來接,要麼就停在禮部後院。
殷璟最近才回了宮,宮内有千步廊與勤務院直接連通,不必大動幹戈乘馬車,他坐了轎攆就來了。
本想用禮部的馬車,結果馬夫無奈地說,這匹未佩戴馬蹄鐵,那匹拉肚子。
一連下來,沒有幾匹能套車的馬。
殷璟不想為難人,欲言又止,他雖不懂馬匹,但這些馬怎麼看都沒問題,直到馬夫下一句提了建議,說世子的還在這裡,反正要同去,可以乘他的馬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