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篇設定:謝清晏回到了他10歲那年,這年殷璟8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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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子?世子莫要再睡了,待會侯爺發現又要罰您了。”玄白一大早就來喊謝清晏起床。
玄白聲音為何這麼小孩子氣?謝清晏心裡想着,但沒睜眼,翻了個身,身旁空空如也。
殷璟哪去了?哪來的侯爺,不是已經死了嗎?他後知後覺,猛地坐起來。
玄白被他吓了一跳:“怎麼了世子?”
“你……”謝清晏蹙眉打量,方才的少年音他沒有聽錯,眼前的玄白果真還是個不大的少年。
玄白見他說了個字後又不說話了,平常這時候,謝清晏早起來練劍了。
以為是他還生着氣,玄白撓撓頭,勸道:“世子,你有哪裡不舒服嗎?雖然侯爺說話的确有些直接,但我想他也是擔心你,畢竟你獨自回都城太不安全了。”
他少年時話還算多,隻是越長大越冷淡。
“侯爺?”謝清晏喃喃自語,這太不對勁了,他問,“現在是何年月?”
“泰甯十八年啊,快到臘月了。”
雖然很不敢相信,但他似乎真的回到了九年前。
康安帝忌憚,在這一年便提過,讓謝清晏回都城的事。可最近和朝來的戰事緊張,将在外軍令有所不受,這時謝清晏也還小,獨自讓他回去,謝忠不放心。後來等邊境戰亂平定,年後已經過去好幾個月,此事也就擱置下來。
謝清晏堅持回都城,聽玄白話裡的意思,他因此和謝忠大吵了一架,此時兩個人還在僵持中,互相憋着不說話,謝忠連軍營都不讓他去了。
但他還是得回去。
這時候娘還沒離世,謝清晏快速穿戴好,就沖出去,留玄白一個人在屋裡莫名其妙,世子今天怎麼回事?
葉夫人正親自下廚,給他做最愛吃的紅豆餅。
她系着圍裙,偶爾接幾句婢女們的話,她和氣近人,下人們都不怕她,很喜歡她。小膳房裡都是笑聲和聊天聲,其樂融融。
謝清晏站在幾米之外,遠遠看着這一幕,不敢上前,像是夢中的情境,一碰便會碎成氣泡消散。
瞧見他,葉晴笑着招呼他:“晏兒,站那兒幹什麼?快過來。”
鼻尖酸脹,謝清晏再也忍不住淚水橫流。
“哎呦,怎麼還哭了?”葉晴捧起他的臉,哄道,“還這麼愛哭啊,寶貝。”
“就是想您了。”他手背用力擦過眼睛,太丢人了,但好在他現在是十歲的身體,哭哭也沒什麼。
謝清晏小時候其實挺愛哭的,每每都是葉晴溫柔地安慰,開玩笑逗他,謝忠就在旁邊看着,模樣兇巴巴的,一臉嚴肅地說:“男孩子,尤其是你這麼大的男孩,不應該哭。”
這時候葉晴就會制止他,邊給謝清晏擦眼淚,邊說:“年紀和性别可不是束縛人的規矩,還不許人哭了,晏兒别聽你爹的,他上次打了敗仗,還半夜偷偷哭呢。”
謝清晏被逗得鼻涕泡都樂出來了。謝忠還嘴硬:“别瞎說,我才不會哭。”
葉晴擦擦他眼淚:“昨晚我們還坐在一起吃飯呢,才過了一夜,就想娘了,往後可怎麼辦呀。”
“夫人,世子這個年紀,正是離不開您的時候呢。”又是笑聲一片,謝清晏這時候臉上的嬰兒肥,還沒有完全褪去,俊秀又可愛,很招人喜歡。
“嘗嘗娘做得怎麼樣?”
謝清晏咬了一口,香甜軟糯,是記憶裡塵封已久的味道,有朝一日他還能再見到娘,還能再嘗到她親手做的紅豆餅,已是萬幸。
雖然不知眼下這樣的日子還有多久,可能明天,也可能眨眼間,這些就消失了,但他很知足了。
“娘,我還是想回都城,您同意嗎?”好不容易得到這個重回過去的機會,他不能浪費。
“不管你做什麼決定,娘都支持你,趁熱吃吧,等吃完了,就給你爹送去,跟他好好說,不許吵架。”葉晴摸摸他腦袋。
謝忠在營帳裡和諸将們商讨邊防安排,這時候他正值壯年,謝清晏隔着簾子,都能聽見他渾厚的嗓門。
他站在外面,平複心情,做了好久的準備,才掀開簾子進去。
“你怎麼來了?我是不是叫你認識到自己錯之前,不許來軍營。”謝忠沒好氣地說。
他才沒有錯,想到這裡,謝清晏心裡十分不服氣,語氣同樣冷冷的:“娘讓我給各位叔伯帶些點心。”
葉晴在這方面很周到,特意多做了吃食,好分給大家。
“哈哈,夫人真是賢惠,将軍好福氣啊。”其中一個率先打破這場父子間的僵局,氛圍輕松下來。
謝忠:“先按那樣安排來,諸位也辛苦了,快休息去吧,嘗嘗内人的手藝。”
很快,營帳裡隻剩他們兩人。
謝清晏仰臉看謝忠,身高快到他的胸口,不知有多久沒這麼仔細看過謝忠了,他尚年輕,但因長久風吹日曬,皮膚粗粝,也黑了很多。
從前一直是謝清晏心中的大英雄,最崇拜的人,可後來在時間的磋磨裡,人心變了。真是好久沒見了,記憶裡那位英勇忠義的父親。
謝忠蹙眉:“你老看我做甚?我臉上有東西?”他脾氣有點急躁,一張嘴就破壞這少有的溫存氛圍。
謝清晏不想和他頂嘴:“娘叫我來好好同你說,我一定要回都城,現在馬上,我一刻都等不了。”
“這就是你說地好好同我說?”謝忠冷哼,“聽上去更像是在通知我。”
“爹。”喊出這一聲時,謝清晏心情複雜,他說,“守好邊關是您的職責,我回都城,也有我必須要做的事情,不用擔心我,我是您的兒子,可以保護自己。”
“你一個十歲的半大孩子,有什麼事要做?”
“改變本不該發生的事,所愛之人能更好地生活,這次我想聽命運的,您常說别畏首畏尾,想好了就去做,我已經決定好了。”
他一番話沒頭沒尾,謝忠滿臉問号,但是謝清晏言語堅定,顯然無法改變。
謝忠歎氣,無奈妥協:“眼下正是朝來進犯的時節,我無暇顧及你太多,給你派幾個護衛,路上注意安全,到了都城記得傳信。”
“謝謝爹。”謝清晏臨走前,行了端端正正的軍禮。
這一别,不知還能否有機會再見面。
離别的日子很快就到了,葉晴事無巨細,給謝清晏準備了很多東西,仔細叮囑:“在那兒多聽你祖父的話,凡事莫要逞強。”
與此同時,還有嘴硬的謝忠插口:“别以為離得遠,就能荒廢了功夫和課業,謹記每日勤勉盡責。”
“爹,娘,你們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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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子既舍不得,又為何非要走?”玄白問。
“我再不走,冀州境況隻會更加難過。”
每次冀州的武器都是按實際數目清算,上交朝廷,但皇帝心懷戒備,聽信朝臣勸谏,運來的數量直接削減大半,糧草層層盤剝,等到了俪關,已是少之又少。遇到戰事就得拼盡全力,才能送去捷報。
這也是後來謝忠反叛的原因之一,謝清晏又怎會不知,但改朝換代的代價何其大,他不得不那麼做。
謝清晏往後一靠,眉眼間盡是溫柔,還有一個理由他沒說,都城裡還有八歲的殷璟。
小時候的殷璟長什麼樣呢?
奔波半月之後,謝清晏終于又回到了都城,先去拜見皇帝,他急着快些結束好去找殷璟,歇都沒歇,一路直奔皇宮。
康安帝對他态度很好,賞賜了很多東西,
“母親,你發高燒了,我去給你抓藥。”
皇後趙曉因為當時産後奔波,加上情緒不穩定,導緻身體每況愈下,好在太子殷甯有時會照拂他們,日子倒也沒有太過艱難。
但趙曉常告誡殷璟,不能總依靠外力,殷甯不能幫他們一輩子,何況兩方之間常來往,也會落人口舌,趙曉不想影響殷甯。
趙曉卧病在床,虛弱說道:“辛苦阿璟了,注意安全。”
“母親别這麼說,我應該做的,好好休息。”殷璟給她掖好被子,出了門。
殷璟出來便看見一輛馬車停在門外,有一俊秀少年坐在邊沿,單腿曲起,另一腿百無聊賴地晃來晃去,瞧見他,立馬從車上跳下來,朝他走來。
那馬車做工精緻,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的,這少年穿着也不是凡品,
殷璟蹙眉,哪家的少爺,找錯地方了吧?
“這位公子找誰?”
“找你,殷璟。”
少年站在身旁比他高出近一個頭,殷璟還需要擡頭看他:“我應該不認識你吧?”
“我認識你就是了,别害怕,我不是壞人,我叫謝清晏,定遠侯家的世子,今日才回都城,我娘臨走前囑咐我要來這裡看望她的好友。”
葉晴曾經和趙曉算是閨中好友,但自從他們遷往冀州,路途遙遠,趙曉又身處深宮,多有不便,很少能夠聯系,後來趙曉出事,也沒能問候一句,現在即便再聯系,依趙曉的脾氣,會因為擔心連累别人,不多來往。兩人就此無緣再見。
葉晴因此遺憾了很久,和謝清晏講自己的閨中趣事時提起過,謝清晏這才知道,原來還有這樣一絲緣分。
原來殷璟小時候這麼可愛,皮膚很白,五官端正,雖然還未長開,但俊俏非凡,能看出長大後的影子。
盯着他看時,黑亮的眼睛裡滿是好奇和疑惑,還有幾分提防。
小小年紀就這麼有戒備心了,謝清晏越看越覺得可愛,喜歡極了,甚至想要上手捏一捏。
沒過多久,殷璟像是想通了,信他說得不假,回道:“多謝挂念,但今日不巧,娘生了病,我需要去抓些藥。”
隻是個八歲小孩子,說話間卻很有禮貌,不失教養和分寸。
謝清晏強壓住心裡那份猛烈的喜歡,佯裝淡定地道:“若不嫌棄,乘我的馬車去吧,也能快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