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還以為你會很擔心他們。”
始祖靈獸淡淡地将眼神落在雷小伊身上,他話音剛罷,便見對方雙手交疊抱于腦後,擺出最舒适的姿勢,惬意地仰躺在牆壁上。哪有一點兒在乎的樣子?
雷小伊聞言也隻不過瞥了一眼旁邊正在休養生息的始祖靈獸,随後輕哼一聲,唇角漾開點冷血的笑意,金色的瞳眸裡盡是漠不關心的淡然,繼而輕盈地晃蕩起交疊在膝上的腿來:“我擔心的隻有一件事,那就是布萊克要是真的出了什麼事,我該怎麼去哄甯甯。”
她這話還沒說多久,雷伊便端着兩杯水從門外走了進來。他将水遞給了始祖靈獸之後,便自然而然地坐在了妹妹旁邊,将餘下的那杯也遞給了雷小伊,随後擡手親昵地撫摸了幾下她的腦袋。
雷小伊則乖乖地擡頭飲下,霎時綻放的笑意一改方才蘊含的寒霜,如同果子上沾染的露珠,明媚又清甜,帶着些雀躍的聲音甜蜜悅耳:“謝謝哥哥。”
雷伊也笑了笑,而後伸出手覆蓋上雷小伊的手背,仿若是看穿了她的心思一般,試圖以交融的體溫給予一些安慰。“别擔心,布萊克他們會沒事的。”
聽到他這麼說,雷小伊不禁頓了頓,一瞬間心思千回百轉,最後默默低垂下腦袋,把方才的笑容扭曲成愁眉苦臉的哭相,仿若下一秒就要擠出淚來:“唉,也不知道他們現在怎麼樣了,早知道我就也跟上去了,省得在這裡受着擔心的煎熬。”
……變臉變得真快。
始祖靈獸默默側過頭去,不願再去看這沒臉沒皮的人。
隻見雷伊還要開口再說些什麼,雷小伊的目光往敞開的門口不經意間一瞥,頓時凝在那襲幾乎要融入黑暗的纖瘦黑影身上,她正站在那裡,安靜地注視着他們,狂亂的風吹起兜帽,露出蒼白的下半截臉和色澤淺淡的雙唇。
雷小伊眼珠一轉,随後又捧起笑臉,拉着哥哥的手沖他撒嬌,甘甜的嗓音宛如摻雜着進蜂蜜的泉水:“哥哥,我有些餓了,你能去幫我找些吃的,可以嗎?”
好不容易再度相逢,妹妹的要求怎麼能拒絕?
雷伊立刻答應,旋即起身,在他的目光投向門口之際,原本立在門外的那道黑影便迅速地躲入敞開的門後,幾乎是掐準了時間将自己隐藏在了雷伊的視野之外,又在他踏出門外的時候鑽進室内,關上大門。
“陛下,始祖靈獸大人。”
她照例沖她下跪行禮,直到雷小伊喚她起身方才挺直腰闆。
在雷小伊無聲的眼神示意下,巫靈開始禀報這些年的進度:“我已經找到了伽德的沉眠位置,在火山星的一座火山之下,但是由于岩漿的溫度過高,我無法接近,陛下,怕是隻有您親自出馬才能成功将他喚醒。另外,我查到了别雷斯曾經去找過莫拉格瓦和因波流士,根據情報顯示,莫拉格瓦拒絕了他們的計劃,而因波流士已經加入,并且與麒麟和一個名叫艾裡克的精靈發生了紛争,在這之後,他前往巨石星,不知對卡圖岡之門的無盡能源動了什麼手腳。陛下,還需要對莫拉格瓦進行監視麼?”
聽後,雷小伊沉吟不語,深沉的波光在她眸底一圈圈地泛開,将寶石般散發着微光的金色凝成更濃重的色澤,出口的聲音陡然冷了幾度,同方才刻意捏造甜美假象的小妹妹形成鮮明對比:“麒麟?艾裡克?有點意思。暫時撤掉對莫拉格瓦的監視,少一個人察覺到我們的行動對我們越有利,至于伽德那邊,有時間我會去火山星一趟,巫靈,你先回去吧。小心點,别被發現了。”
她鄭重地點頭:“是。”
待巫靈走後,雷小伊搭在膝上的腿撤開,挺直了脊背伸了個懶腰,在窗外這昏沉沉的天色的籠罩之下,她倒是有精神。她伸展了身體之後,便一臉輕松地抛下了一個決定:
“我就不回去了,接下來的時間裡你也不必再幫我破除封印了,如今就算不需要他人輔助我也能獨自修行了,這話不是你說的嗎,我可是已經和哥哥說好了……我說,你少拿這種眼神看我,我不欠你什麼。”
始祖靈獸從鼻息間發出一聲低哼,而後緩緩閉上了眼,一如既往地不給她面子:“能少點罪受我求之不得。”
雷小伊見此倒也沒什麼反應,隻是閉上眼睛緩緩笑開。卻不見對方複又睜開雙眼,隻微微垂下雙眸,翠色的眸底醞釀着複雜的情緒。
……我知道,這是泰諾星欠你的。
待索蘭特帶着布萊克終于複返,雷小伊才終于在隊伍的尾巴看見了甯甯。
她上下打量着對方,确認無事之後才終于收回視線,唇角勾起一抹笑意,又開始一如既往地打趣起她來:“要是你出了什麼事,布萊克估計就要先死在我的手上了。”
“又胡說。”甯甯蹙眉瞪了她一眼,随即将目光投向緊閉的大門上,焦急地等待着治療的結果。眼見這一幕,雷小伊也識趣地閉上了嘴,隻在心底默默回應,開玩笑的,讓你傷心的事我怎麼舍得做呢。隻是這安靜的過程中她回想起甯甯對布萊克的反應,忍不住想:
真有意思。
門口忽然傳來一聲歡呼:“萬歲!”
便知布萊克的治療已經完全沒問題了。
雷小伊頓時沖甯甯飛快地wink了一下,就像在說,看,我早就說過沒問題的吧。而後她注意到自己的身後有一道目光正在注視着自己,她回頭望去,霎時對上了雷伊的目光,随後朝甯甯的後背推了一把,生氣蓬勃的笑容讓對方找不到回絕的理由:“好了,現在去看看你的布萊克哥哥吧,我也該去和我的哥哥聊聊天了。”
甯甯哭笑不得:“你真是……”
待送走了甯甯,雷小伊立時背過手閃現到了雷伊面前,她俏皮地一歪頭,柔順的粉色長發随着這一舉動垂落下去,幾乎占據了雷伊的大半視野,如花般美好得如夢似幻,她也幾乎是一針見血地揭示了他的目的,打算直入主題:“那麼,你想和我談些什麼呢,哥哥。”
聞言,雷伊忽然面露猶豫之色,似是不知道該如何提起這個話題,躊躇半晌後,終于開口:“之前沒能夠仔細問你,這些年,你去哪了,過得還好嗎?”
果然。
他說這話時把聲音壓得低低的,就連眼底的光都黯淡了下來,像是熄滅了火種的行星,混雜着或許将要面臨她的生命幾經磨難卻沒有自己陪伴的痛苦與愧疚。他很高興見到已經長得這麼大了的妹妹,比起幼時所見,對方在保留天真的同時成熟了不少,但是,他又不由自主地想,原來妹妹已經長得這麼大了啊,原來他已經缺失了她的生活很長很長一段時間,然後開始不受控制地懊惱下去。
“……有時候我會想,如果當年我還能陪在你身邊,能夠一點點地看着你長大,還會是現在這樣嗎——‘我知道你未來會變成什麼樣,但為什麼忽然就變成這樣了’。我希望你回赫爾卡星,不僅僅是因為那是我們的家,更是因為我想把我們失去的時光彌補回來,小伊,謝謝你給哥哥這個機會。”
他面露誠摯,滿臉懇切,握住她的手用指腹一點點地摩挲着手背,無形的溫暖在悄無聲息之間擴散開來,同時也沉默了雷小伊。
直到這陣安靜的氣氛凝固起來,雷小伊才扯了扯嘴角,緩慢地揚起一抹笑,雖然并不熱烈,但是充盈着滿腔溫情。
“……那當然了,我們是兄妹嘛,當然要在一起。話說回來,你和蓋亞終于和好了,真不容易啊。”
哥哥啊,你可知道,師父可不會希望我回赫爾卡星。但他的在天之靈可以放心,等到該離開的時候我自會離開,而且,我會保證,赫爾卡星,絕不會成為下一個亞淚蒂流明星。
在此之前,請讓她再多貪戀一會兒這原本不屬于她的溫暖。
看着雷小伊也随着衆人的腳步走向光明聖壇的方向,雷伊才似剛剛想起什麼一樣,懊惱地低語:“糟了,剛剛忘記問她了。”
關于她會使用草系技能這一件事。
與此同時,甯甯莞爾着走到布萊克身旁,同他一起看向正在為他的治愈而歡呼雀躍的幾個小機器人,語氣輕松又惬意,“看,活着的滋味很不錯吧。”布萊克循聲轉過頭,隻見她線條柔和的側臉輪廓,醉人的晚風吹起她頰邊的碎發,勾連起眼底波光潋滟,宛如格雷斯星許久未見的晨光,又似深埋地底不曾被人發覺的黑曜石,使他一時啞然。
等他察覺到自己竟一時之間失了神,不由得咳嗽幾聲緩解這份尴尬,他的語氣平靜,充滿感激:“謝謝你救了我——兩次。”
“沒關系,我們是朋友嘛。”她粲然一笑,仿若能從中窺見填充這幅皮囊的一定也是極幹淨純粹的靈魂,他也不禁笑開,垂在身側的手稍稍一動,便陡然觸碰到了對方的,他如觸電般收了回去,最後隻能無力地攥緊了自己空落落的掌心。
待他們走出門外,嘟嘟的爸爸誠摯地彎下腰去,向布萊克發出請求:“格雷斯星已經在黑暗中沉淪得太久太久了,最後的光明使者,我們請求您為格雷斯星恢複光明。”
而索蘭特也應聲将自己冒險奪回的光明種子放回布萊克的掌心裡。
聽到這個遙遠的名詞,布萊克不禁愣了一下,他盯着手心裡的光明種子看了好一會兒,複雜的情緒從眼底浮現,仿若萬千回憶從腦海中一一閃現,那泛黃的邊昭示着其時代的久遠。
“我們,去光明聖壇。”
他的話音擲地有聲,堅決地握緊了掌心裡的光明種子,邁着沉穩的步伐走向那已經被黑暗籠罩許久的聖壇,而餘下的人則緊随着他的腳步。
彼時雷小伊已經和哥哥結束談話,這會兒注意到他們在談論光明聖壇的事,便下意識地把注意力轉移了過去,但她仍是先把目光投向了哥哥的眼睛,待對方笑着示意可以過去便蓦然彎起了笑眼,撲過去給予了他一個大大的擁抱。
“——始祖靈獸,你不去嗎。”
松開擁抱之後,她看向發聲的卡璐璐和談話另一方的始祖靈獸,隻見他不易察覺地掃了一眼她的身上,随後撤回目光,淡然地說:“我的使命已經完成,該走了。”
阿鐵打頗為可惜地感歎道:“啊,你這麼快就要走了。”
賽小息也滿臉遺憾:“我還想請你到賽爾号做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