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港口黑手黨這個極為龐大的組織中,向來遵循着鐵一般上下級從屬關系,最基礎也是最重要的便是聽從首領的指揮。
但是,他果然還是沒有辦法做到木然聽從,即使首領許諾了他很多。
而森鷗外,大概就是看中了這一點。
敏銳地捕捉到悠真在片刻間流露出的凝重,太宰治似是達到目的般地笑了,甚至刻意地換了個稱呼:“白澤幹部,想要大幹一場?”
“與你無關。”短暫地沉默了一下,悠真冷淡地回道,“太宰,你不過是森醫生帶來的人而已,沒有資格參與進來。”
太宰治雖然為他做事,但的确并非黑手黨。
而且悠真明白這是個性格相當麻煩的少年。
無論是出于怎樣的考慮,悠真都不想太宰治涉入其中。
悠真話語中的态度很明顯,太宰治收回撐在桌面的雙手,抱臂打量了悠真片刻。
“明白了,不過白澤幹部說得還真是毫不客氣。”太宰治依然笑着,笑意卻不達眼底。
“太宰君,你不是黑手黨。”悠真指尖輕敲桌面,盯着這個他猜不透的少年,又重複了一遍。
太宰治無趣地壓下嘴角,在悠真的注視中不置可否地颔首,敷衍地擺了擺手,随後毫不拖泥帶水地走出了悠真的辦公室。
看着太宰治一副無聲抗議的樣子,悠真不禁頭疼。
一個兩個的,怎麼都這麼危險。
悠真知道這大概是森鷗外的又一次試探。
想起以往和森鷗外接觸時,對方那難纏的性格,還有企圖讓太宰參與進來的行為。悠真煩躁地低聲喃喃自語:“森那個家夥,未免也管得太寬了些。”
他不是沒有猜到森鷗外的想法,特别是在首領如今病重到連下床都很艱難的情況下,做出那樣的抉擇是對目前的港口黑手黨的最優選。
不管是誰,都比現在的首領要可控。
但悠真有自己的顧慮。
實際上,悠真不僅僅是黑手黨幹部,更是隸屬于軍警特殊鎮壓作戰部,最強的特殊部隊“獵犬”中的一員。
三年前,悠真受到上級的指令,潛入了困擾政府許久的港口黑手黨,憑借着出色的體術和異能,他不負所望地在短短兩年内,晉升為五大幹部之一。
走到這一步早已遠超所有人的預期。他成為港口黑手黨的幹部這事剛傳回去,不僅是獵犬的隊友們,就連他的養父福地櫻癡本人都被震驚到了。
原先悠真接收到的命令是繼續潛伏下去,時刻監視着港口黑手黨的動向。
非必要時,他無需左右組織的局勢。
而且,當初他來橫濱還有一個更重要的原因,那就是找尋缺失的記憶。
他總覺得自己忘記了很重要的人。
可不管他怎麼努力去回憶,甚至走遍了整個橫濱,塵封的記憶卻始終如隔着一層看不清的紗般。
這麼久過去了都一無所獲,讓悠真多少有些氣餒。
他對橫濱的一切都極為陌生,如果不是看到了那與夢境中極為相似的海,悠真都不能确定他想找的人在橫濱。
但努力了這麼長時間,在卧底的任務沒有完成前,再多費些精力也無妨。
雖然這麼想着,悠真卻沒了繼續工作的心思,索性收起文件,起身叫上了等待在門外的副官卡爾瑪。
一邊回複下屬的信息,悠真走出了黑手黨大樓。
然而剛走出大道,悠真就聽到了激烈的争吵聲。
“不是已經不止一次地告誡過你們,不要過來了嗎!?”分外氣惱的聲音響起。
“這有什麼關系,反正又沒有出事。”另一人用滿不在乎的語氣回道。
明明是再普通不過的争吵,悠真的心底在此刻卻莫名地湧起了一股奇異的感覺。沒有猶豫的,悠真順從心意地朝聲音的方向走去。
那是一群未成年的孩子,普通地随處可見。
本是随意地一瞥,可當悠真越過衆人看清其中一個少年時,在瞬間他差點無法控制自己的表情。
“悠真大人,似乎是‘羊’的成員。”卡爾瑪小聲介紹道。
卡爾瑪的聲音明明近在咫尺,卻似乎從遙遠的地方模糊地傳來。
悠真停下腳步怔愣地站在原地,看着不遠處緊皺着眉面露不爽的赭發少年,目光停留在他尚顯稚嫩的臉上。
在夢境中重複無數遍,卻始終看不清的畫面在此刻重疊。
恍惚間,無數破碎的記憶紛至沓來。
悠真緩緩地睜大了雙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