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讓我來負責拍攝吧，您看起來有些累了。”
埃默拉拿過攝像機，并沒有按下暫停鍵，而是保持着錄制狀态把它放在書架側面，裝模作樣按了兩下。
“好了哦，妮芙蒂。”
妮芙蒂回神：“啊，我的拍攝完成了嗎？妮芙蒂的表現怎麼樣？”
埃默拉笑着，不動聲色地引導着她面向鏡頭：“很好哦，妮芙蒂表現很棒呢。”
“真的嗎？嗤嗤嗤——”
維姬大概能懂埃默拉想要怎麼做了，她安靜地坐在一旁并時刻警惕安吉爾不要突然發情闖入攝像頭範圍内。
埃默拉帶着妮芙蒂坐在沙發上，确保攝像機能夠錄上妮芙蒂笑着的側臉，随口抛出一個應該會讓妮芙蒂感興趣的話題：“說起來，有一點好奇妮芙蒂的收藏呢，可以請妮芙蒂能為我講講嗎？”
啊。
應該早點告訴她的。妮芙蒂詭異的趣味。
那是維姬、安吉爾和赫斯克魔生中，最漫長的五分鐘。
但是為了夏利，為了客棧，維姬堅定地把赫斯克顫抖的手按了回去。
安吉爾四隻手抱成一團，哆哆嗦嗦地感慨：“Holy shit，維姬你看見了嗎，那個新來的小妞還在笑诶，太tm能忍了吧……”
估計錄制的差不多了，埃默拉不動聲色地結束了話題，并用“好像看見了蟑螂呀，好可怕，能請妮芙蒂幫幫我消滅它嗎？”這樣的理由把妮芙蒂引走了。
小姑娘嬌笑着哒哒跑遠，留下一屋子人相顧無言。
維姬率先把攝像機停下來，憑着強大的精神力量檢查了一下視頻。
錄制清晰，人物有些小但是應該可以調？除去内容，妮芙蒂的表情和比比劃劃的動作都是不錯的素材，後期的配音還是換一個人吧……
“維姬小姐？”埃默拉弱弱的聲音從沙發上傳過來。
“叫我維姬就可以了。”維姬放下攝像機，以一種佩服壯士的眼神看過去，“辛苦你了，我們這次廣告肯定可以拍攝成功！”
埃默拉想起，小時候母親總是讓她祈禱的聖經裡說：“Judge not according to the appearance, but judge righteous judgment.（不可按外貌斷定是非，總要按公平、真實、實據、真理、智慧斷定是非。）”即便外表看似無害的幼女也有可能是個精神小變态……啊，該說不愧是聖經嗎？即便在地獄裡也适用……
“好吧，維姬，我是想說……”聲音逐漸減小，女人端莊地坐在沙發上，眼睛微閉，“可以扶我一把嗎？我的腿有點不聽使喚……”
“埃默拉，撐住！”
“還有點反、反胃……嘔……”
最後還是阿拉斯托的觸手先行一步把她送到廁所去了。
感謝阿拉斯托為妮芙蒂減少工作量。
埃默拉再次出現的時候摘下了禮帽，解放了那一頭黑色的長發，還換了一身黑色的長裙，同樣優雅而簡易，但至少讓女人看起來更像是地獄裡的惡魔而非什麼奇怪的聖女模樣。她坐在沙發上休息，安靜地聽他們吵架。
維姬有了妮芙蒂的标準，再看看之前拍的那一段安吉爾和赫斯克的對話怎麼看都不滿意，還在勸他們再配合拍一次。赫斯克倒是很好說話——不如說有阿拉斯托在他不答應也沒辦法——安吉爾有些不滿了。
“我真是不知道你們在固執什麼，我可是明星诶——”
“啊昂，色情明星。”
“有名的色情明星！隻要我在視頻裡撸個管或者和這位微笑怪先生随便上個床——”
“哈哈。NO.”
“那是你的損失！重點是！慕名而來的人分分鐘就會把門檻踏破！我可是安吉爾戴斯特！反正夏利又不在，瞧瞧這腰，這胸，這腿，哈哈，我的腿——”
“不好意思，打斷一下。”一直當作背景闆的女人終于開口了。
埃默拉兩手交疊在腿上，坐姿淑女，脊背挺拔，目光沉靜地看向安吉爾。
“安吉爾，我可以這麼稱呼你嗎？”
安吉爾面對她無端有些發怵。
地獄裡何時出現過這樣的人物？瞧瞧這個女人，神态淡定打扮莊重，面容幾乎有一種神聖的美感，安吉爾敢打賭在傲慢環的所有美人他都能說出個一二三，這個女人……真的是一點都沒見過。
他是赫赫有名的色情明星，見到的目光什麼樣的都有，渴望的，鄙棄的，嫌惡的，漠視的。偏偏這個女人看他，目光卻是安靜又緩和。
這樣的眼神不會屬于一個普通人，但是安吉爾沒有感覺到危險。
“可以是可以啦……你想說什麼？”
“安吉爾。”女人頓了頓，“你很希望大家利用你嗎？”
“更省事啊！反正這個也是我的工作……”
“好好利用你的優勢是嗎？你是這樣想的嗎？”埃默拉平靜地看着他。
“你能做什麼，和每一個來這裡的人上床？”
“嗯，每一個，每一個是不是有點……”
“安吉爾很有名的，對吧？”埃默拉微笑着，“會來多少人呢？一百人，兩百人？客棧該住不下了吧，到時候就是每一個人都為你而來，你要和他們都上床嗎？每個人隻有一次夠嗎？會不會有貪心的人晚上摸到你的房間去呢？你的求救聲能讓想救你的人聽到嗎？”
“他們會怎樣對待你呢？會把你淩虐，侮辱，肆意踐踏你的自尊吧。你應該比我更清楚，這些地獄裡的瘋狂的人總是這樣。你在工作的時候沒受夠嗎？就算你真的喜歡被這樣對待，身體承受也該有個盡頭吧。還是會痛吧。“
“……”安吉爾驟然失聲，他壓根沒想這麼多。
“或者說你隻是挑一些人來做那種事？那你要挑什麼樣的人？挑選機制？淘汰機制？每日限定？你有想過嗎？”
女人平靜地把安吉爾形容成一盤菜肴，一種遊戲。
“還有你的工作呢？如果你徹底融入這樣的生活，如果供需飽和，所有人都來客棧，你就不再是明星，而是某種器物，便所，用具……”
哪怕是這種内容都沒辦法抹去她臉上的聖潔坦然之色，她輕輕歎了口氣。
“你是在渴求那樣的未來嗎”
埃默拉的聲音飄飄然落下，一時間客棧陷入了寂靜。
安吉爾被一連環發問弄得腦袋有點暈暈的，但是那些話裡關懷之情是做不了假的，安吉爾不太明白。這個女人是單純的多管閑事嗎？好像又不太像。
“當、當然啦，被踐踏才是我這樣的人的快樂嘛！”安吉爾有點幹幹地反駁，“你是不是沒看過我的影片？我可是最受歡迎的色情明星……”
我們應該隻是第一次見面對吧？這個小妞怎麼一副很關心我的樣子？
好怪啊！
她真的知道色情明星安吉爾是什麼樣的人嗎？？
好像說得有些過分了。埃默拉捧着茶盞嘗了一口，裝作沒看見維姬和赫斯克的眼神交換。
“抱歉，我似乎有了些說教的意味。”埃默拉沒有再次逼問的意圖，她垂下眼簾，弱化自己的攻擊性，“我們隻是剛剛認識，我的話太多了，如果冒犯了你，我向你道歉。如果你真的很喜歡那樣的未來，我由衷祝福你得到想要的東西。”
“……沒事。”好半天，安吉爾才找回自己的聲音，他抓着自己胳膊上的毛毛不自覺揉搓揉搓，不太敢和她對視，“謝謝，呃，你的祝福？”
埃默拉試圖補救：“我知道你是為了客棧好，希望客棧能迎來更多的客人，這份心意我們每個人都看得到。”
“但是就算是為了客棧裡在乎你的大家，就算是為了保護自己的價值和尊嚴，你也應該把自己的身體确保為自己的東西……他怎麼了？”
維姬默默地看了一眼恨不得把自己縮到沙發縫裡的安吉爾，尴尬不已。赫斯克灌下一口威士忌，高聲大笑：“瞧瞧這個蠢樣子！”
阿拉斯托看了一出好戲，毛茸茸的小鹿耳朵抖了抖，愉快補刀：“似乎是害羞了呢，真是了不起啊埃默拉小姐。”
害羞？
埃默拉想了想，決定暫且放過這個話題：“總之，這個辦法是不可行的。如果安吉爾不願意拍廣告，也可以請這位先生……”
阿拉斯托感覺到她的目光看過來，慢悠悠開口：“Oh my，您是希望我上場嗎？但是我并不認可這種用破盒子一樣的宣傳方式，實在是對紳士的侮辱。這張臉可隻會為廣播而生……”
眼睛似乎變成了奇怪的指針式樣，危機感警鈴一樣作響，埃默拉迅速接受了這個理由。
“好的，看出來您為廣播而生的面容十分優越了。那還是需要赫斯克先生幫忙，麻煩您多擔待。”
“啧，好吧。”酒保先生用濃重的低音炮回答她。
安吉爾猝不及防被開除廣告隊伍，連連揮手：“嘿，我的意思是說，呃，隻是拍個廣告的話，我還是沒問題的……隻是希望稍微快一點而已。”
“感謝您的幫助，我會盡快完成拍攝的。”埃默拉點頭，微笑着開始了工作。
①“不可按外貌斷定是非，總要按公平、真實、實據、真理、智慧斷定是非。”——《約翰福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