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事的…”
“我讓人重新給你買一份,新棠那邊的,你不是喜歡帶蝦仁有芝麻味的嗎?”說着,他勾了勾手指頭,示意保镖過來處理桌上的這份馄饨。
“泰聖呐,你先出去,讓我和…女兒說幾句話,好嗎?”陳賢貞臉上浮現出幾絲尴尬。
他定定地看着陳賢貞:“好啊,我就守在外面。”
見此情形,陳簇感覺自己變成了一個可笑的外人。
她注視着陳賢貞,嗓子像生鏽的機器吞刀子。
“媽…你知不知道他結婚了,孩子都跟我一樣大。有家室的男人,你不是說死也不能碰嗎?
我現在給你一個選擇,你隻要像拒絕之前那個項目經理一樣拒絕他,其他事不要擔心,交給我來解決。”
“我怎麼能不擔心?”陳賢貞聲音在發抖,“你是學生!你應該去學習,不是整天跑出去送外賣!這都怪我這個做媽的沒用、自私,本來你也能享受到優渥的生活。我當年跟謝泰聖在一起,不知道他已經結婚了,跟他分手之後才發現有了你…然後我一直把這件事瞞了下來。
小簇,媽這次半隻腳踏進死門關,想明白了很多事,不管怎麼樣,使什麼手段,都要保證我們倆好好活下去。媽媽不想讓你那麼辛苦,你能明白嗎?”
陳簇感覺全身的力氣都被抽幹了,她的眼神渙散,不再聚焦于陳賢貞的臉。
“你這是在插足别人的家庭。”
“他當年原本要為了我離婚,如果不是謝家老爺子的阻撓,今天的謝夫人可能就是我了。”陳賢貞慌亂地抓着陳簇的手,“你是我女兒,肯定要站在我這邊,要不然媽媽做這一切都白費了。
以後你就不用再找兼職,可以和别的同學一樣去修學旅行,背名牌包包,穿好看的裙子,化美美的妝。你開心,媽媽也會開心。我應該早點這樣做,可是這麼簡單的道理,生了病我才明白。”說到這,她的聲音透露出愧疚。
身體似乎隐藏着一個東西替陳簇在用力咆哮,她壓抑着脾氣,卻像彈簧似的,越壓越想反彈。
她一點都不認同陳賢貞的話,但卻極力忍耐着不向對方發火。
“這樣的生活,總有一天靠我自己也能實現。”
“在媽媽這,不談什麼以後,隻談現在。”陳賢貞眼裡閃爍着名為野心的光芒,“小簇,一個蘿蔔一個坑,你要記住,你身上也留着謝家的血,我不被承認沒關系,但你一定會是謝家名正言順的孩子。”
“……”
可笑至極的話。
很多時候,陳簇總是一座沉默的火山。面對陷入魔怔的陳賢貞,此時無論她再說什麼,對方也不可能聽得進去了。
在對方眼裡,她為了生活疲于奔命,還是個需要保護的孩子,沒有任何經濟能力可以持續支撐這筆龐大的醫療費用。
可是為了活下去,自尊什麼的也都可以抛掉不管嗎?
說難聽點,她們即将要變成謝家的附屬品、吸血蟲。
這難道不是陳賢貞的又一次自私嗎?不去考慮被套上私生女身份後她的處境,隻想一味通過這樣的方式,讓女兒過上所謂更好的生活,安撫自己作為母親愧疚的心情。
病房外傳來“叩叩”敲門聲,随即謝泰聖推門而入,抱怨道:“你們聊得有點久了。”
陳簇在一旁默默觀察他的舉動,進來後幫陳賢貞倒水、掖被子、喂她吃藥。平日裡也是個養尊處優的人,他能這樣對待陳賢貞,說明也是有幾分真心實意。年少的情誼,難道過了十幾年,還依然存在嗎?
如果陳賢貞沒有生病,沒有失業,她們家還維持着一開始的生活水平,是不會走到今天這地步的吧?
歸根到底,都是錢惹的禍。
“你照顧你母親也辛苦了,聽說租房被你給退了,我讓助理送你去清潭洞那邊休息,這是我名下的房産,你要是住得喜歡,我就把它登記在賢貞名下。”
這時,謝泰聖開口了,字裡行間充斥着施舍的語氣,惹人厭煩的腔調。
偏偏陳母也跟着附和:“是啊小簇,你肯定很累了,快回去休息吧。”
“不勞煩你了,我晚上可以和我媽一起住在醫院。之前病房那麼小,都可以擠,現在變大了四五倍,更沒道理留我媽一個人在這。”陳簇冷聲道。
隻是謝泰聖一直沒有要走的意思,陳簇不能忍受和他待在同一空間裡呼吸,于是随便找了個借口出去透透氣。
出來後,空氣都不再渾濁。
從高處眺望,近一點的山是灰綠色的,遠一點的則無限接近水墨藍。一團又一團如煙的白雲聚攏在山間,陳簇覺得,這是雨後神明遺落的禮物。
對于過去的記憶,也不是完全忘了,隻是覺得忘記了也不重要,這些于她而言,是一種廉價的日用品?類似牙膏,擠完就扔。
于是乎,記憶裡竟找不出什麼美好的時光來逃避當下。
唯一肯定的是,陳賢貞以後将走上一條無比艱難、充滿謾罵的道路,而她不會陪伴在她身邊。
陳簇對她,有責任,有義務,這些都是基本的養育之恩,源于愧疚、想要報答的愛。但除此之外,沒有分享欲,除學習以外的交流也很少。
她不是對方精神上的依附,有獨立的人格和思想。所以等陳母病好了,她一定會離開這裡。